一路上,淩玄戈身體不斷痙攣,冷汗涔涔而下,沐墨瞳好不容易才將他扶回房間,立即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還來不及喘口氣,就將手搭在他額上試了試體溫,竟是冰涼得滲人,連呼吸都斷斷續續弱不可聞。

猶豫了一下,輕輕卷起他右手的袖子,露出小臂內側上麵一條紅色絲線一樣的痕跡,大概有三寸來長,映在雪白的膚色上,好像是身體裏流動的血脈凸現了出來,詭異而刺目。

沐墨瞳艱難地吞了一口氣,呼吸間盡是苦澀的味道。

十四歲那年,刺客闖入沐府,那日恰逢他和墨言在後院小酌,刺客刺殺不成就投毒,當時場麵混亂,墨言要救已經來不及,而他想都沒想就將她護在身下,她毫發未傷,他卻中了毒。

紅絲娘,毒蛇中的魁首,提煉出的劇毒見血即能封喉,好在他原本精通醫術,身體早有抵抗能力。雖不至於喪命,但也調養了好一陣子才見起色。

紅絲娘浸泡的蛇酒,對於別人是強身健體的良藥珍品,對中過這種毒的他而言,卻是置之死地的催命符。

若飲了紅絲娘蛇酒,手臂上就會顯現出一條紅線。三日之內,紅線消失,便是命隕黃泉的征兆。

…………

她不明白。

究竟誰是誰的劫難?

若沒有她,他的人生是不是會好過得多?不會因她而中毒,不會被困在相思門受製於人,更不會有那麼多的恩怨糾葛纏雜其中。

而沒有了他,她是不是也不會再處於進退不得的境地,不用再夾在朝廷和沐家之間左右為難,不用在麵對明爭暗鬥的同時還要被時刻提醒著那些已經死去的人……

到底是他束縛住了她,還是她成了他前進步伐的羈絆?

房間內靜謐無聲,仿佛聽得見時間緩緩而過的腳步,帳幔的陰影之中,躺在床上的人好像隻是沉入了深度的睡眠。

這樣的寂靜之中,她腦袋裏一片紛雜混亂,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混亂,就好像身體的某個地方被狠狠戳出了個洞,冰冷的寒意不斷湧進去,轉瞬就將一顆心湮沒,仿佛沉浸在茫茫無邊的大海裏,想呐喊卻發不出聲音,想抓住什麼觸碰到的隻有虛無,空蕩蕩的找不到依靠,五髒六腑蜷縮在一起痛苦得讓人窒息……

驚惶地朝床上看去,那張平日裏帶著幾分冷冽的麵容,已被不正常的灰白取代,原本優美的唇形,也全然失去了血色,透著難以言說的詭魅,讓人忍不住想要落淚的頹萎。

冷汗不斷自額頭上滲出,她不停歇地伸手拭去那些汗珠,卻在下一刻湧出更多,仿佛血液一樣,源源不斷地自傷口湧現出來……

“不要有事……”

“一定不要有事……”

“如果連你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生命裏還剩下些什麼……”

輕輕地,自言自語地,低喃出聲,怕驚擾了什麼一樣的小心翼翼。

“……你說過的,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讓我一個人的……”

記不清是多久以前,他曾許下過的諾言。

或許是無意,也或許是刻意,當時她也並沒有以為會如何,隻當是一時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