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棠溪坐在一邊品茶,等她說完了,才優雅地放下杯子,無比閑適地換了個姿勢,清澈的眸子似能照見對麵人的影子,萬分溫儒無害的模樣,語聲不急不緩:“桑姑娘何必這麼大火氣,雖說天幹物燥,情緒起伏在所難免,不過桑姑娘是大夫,應該最懂得養身之道,明白心氣平和才是長久的根本——這些就不用我多提醒了。”
說著提起茶壺又倒了一杯茶,十分誠懇地建議:“上好的菊花普洱,清火解毒,幽香醇厚,桑姑娘試試?”
腦袋裏突然有根筋一跳一跳的,依稀記得前不久她跟另一個人說過類似的話,現在這情況是天理輪回報應不爽,還是一物降一物?
剛上樓梯,迎麵就見蘭燼落走過來,見她麵帶鬱色,再瞟了一眼樓下,意料之中地問:“又碰了個軟釘子?”
桑蓉哼了一聲,沒搭話。
蘭燼落搖了搖頭:“都跟你說了叫你別去招惹他,朝廷之中,無論誰提起這個少年便封將的雲麾將軍都挑不出錯處來,你以為這樣一個人是好相與的?”
“你倒是看得明白。”桑蓉輕嘲,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又補充道,“還挺悠閑的。”
蘭燼落皺起了眉,原本稚嫩的臉龐已悄然褪去,神態間已初露沉穩:“我知道你著急,不過你覺得現在除了等待還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嗎。”
這麼長時間音訊全無,他並非不擔心,隻是擔心也沒有用。看了看窗外在秋風中瑟瑟顫動的樹梢,繼續說,“帝輕騎隻有皇上才能調動,而百裏棠溪卻將他們安置在城外聽令,自己天天跑來這裏陪咱們喝茶聊天,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這是皇上的意思?”桑蓉疑惑道,“可是這和阿墨的失蹤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這次帝駕南下可不僅僅是為了江南的吏治。”蘭燼落轉目看向樓上寒玉笙的房間,眸中浮現沉思之色。
不知道這次的事情他在其中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他和桑蓉沒有必要讓百裏棠溪如此勞師動眾,反而自己這個大師兄的身份頗惹人忌憚。一直以來即便知道他的來曆,也並沒有什麼抵觸情緒,一方麵是因為寒玉笙容易與人相處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麵也未涉及到對立的衝突。若不是這次突發事件,他幾乎都忘了這個大師兄的背後所代表的利益關係。
如果有一天會因為立場而導致衝突的話,他們可還能和從前一樣?
回想起初到山上的時候,師父嚴苛肅然,倒是這個笑嘻嘻的大師兄對他多般照顧,時時提點,若沒有他,那段枯燥乏味的日子尚不知如何熬過,心裏禁不住一陣迷茫。
桑蓉盯著蘭燼落失神的臉孔看了半晌,突然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立即讓他從複雜的思索中驚醒。
“你做什麼這麼大力。”蘭燼落差點被嚇得跳起來。
搖了搖頭,帶著幾分惆悵的歎息:“沒什麼,孩子長大了,感慨一下。”
對著她晃晃悠悠一路走遠的背影,蘭燼落大聲嚷道:“你沒資格說我吧——”明明她自己才更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