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靖昭帝領兵攻破皇城的時候,永興帝已在太極殿自刎身亡。”眉宇間一絲極淡極淺的喟然彌漫。

“其實先祖並沒有打算趕盡殺絕,畢竟是正統天家帝裔,為政也還算清明,歸根到底是為外臣所控,身不由己,但是那樣的一個人,無法看著河山在自己眼前易主,所以到最後,他所能做的就是為那個腐爛的皇朝殉葬。”

皇朝覆滅的時候,他的生命也就終結了。

那樣決絕的方式更符合一個帝王的尊嚴——寧可以自己的生命為已逝去的朝代獻上華麗的祭禮,也不願卑微苟且地忍受猜忌仰仗他人鼻息而活。

“當時永興帝不過弱冠之年,膝下隻有一個孩子,在破城前就已不知所蹤,世人傳聞他被永興帝秘密送走,隱姓埋名逃逸到了民間。”

沐墨瞳聽他說完,眉眼俏皮地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仿佛雨後初霽的天空,一道落虹悄然鑲嵌:“民間傳聞不止如此吧,不應該還有比如永興帝後人韜光養晦、忍辱負重、暗中籌謀、伺機複國之類的?”

流言大多就是這樣形成的,即便子虛烏有的事情,經過經年累月的以訛傳訛,也能繪聲繪色地編排出個子醜寅卯來。何況在民間,類似的話本子現成的就不勝枚舉,連重新編纂都用不著,隻需往上麵一套就又是一個活色生香的公主複仇記。

淩玄戈看著她略帶笑意的眸子,盈盈之下,明媚的光華流轉,一晃傾城。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上古傳聞,重瞳是帝王之相,而姬氏皇族的人皆是天生重瞳。”

月相思正是一雙幽邃的重瞳,加之那些早已流傳開的軼聞,她的真實身份也就呼之欲出。若她是姬氏後裔,那眼前恢弘精致的屋宇樓台,就不單單是像皇宮貴族的府邸,它根本就是皇宮貴族的府邸。

“她身為永興帝的後人,想到先祖空有宏圖大誌卻未得以施展,最終落下個身死國滅的下場。而自己,空有皇室血統,卻眼睜睜的看著別人享有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千秋萬代地傳承下去,心裏一定很不甘心。”

有著這樣的身世背景,也就不難解釋她那些古怪異於常人的行止。她有些理解為什麼淩玄戈會說那樣的話,若是換了別人處在她的位置,不一定會比她好到哪裏去。至少應該慶幸,現在的月相思並不是一個冥頑不靈不可理喻的魔頭。否則以她的能力,天下暫且不提,至少江湖肯定是會亂了。

“雖然身為女子,但論起心思手段,卻強過世間太多男子。說起來,前朝的時候,還曾有過立嫡長女為帝的例子。史書上記載,那位女帝的政績極為出眾,在文治武功上建樹皆是不凡,在位期間創出了中興之治,引領了後世的昌隆盛況,即便是挑剔的史官也不得不摒棄保守的觀念,在史冊上為其歌功頌德。因為有了這樣的先例,所以前朝倒也不忌諱女子登基稱帝。如若月相思早生幾百年,說不定又是一個流芳千古的女帝。”想起如今的情形,沐墨瞳搖了搖頭,“可是前朝都覆亡百餘年了,她總不會是想複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