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金冊轉去漪瀾殿的路上,回想剛才的話,不由歎了一聲,連別人都看得分明的事情,他卻沒有在她麵前表露半分。這個人的心思,有的時候當真難以琢磨。相處這麼久,別的沒有參透,有一點卻早已明白,既然琢磨不透,那就幹脆直接道明好了,省得各自在一隅糾結。

漪瀾殿外麵是一片梅林,正是迎風綻放的時節,空氣中飄蕩著陣陣幽香,伴隨零星的花瓣間或自枝頭墜下,伸手輕輕一掬,仿佛就能將芬芳盈在掌心。

走進內殿,立即聞到一股酒香,心下微現訝異,繼續往裏麵走,繡帷之後,淩玄戈敞開衣襟靠在榻上,一旁檀木小幾上置著寶相花螺旋紋的酒壺和杯子。

在沐墨瞳記憶中,他極少有這樣隨意的姿態,嚴謹的時候倒是很常見。此時石青色的蟠龍紋錦袍散亂地堆疊在身側,束發的金冠被扯開了扔到一邊去,頭發大半散落在肩上,襯著微醺的鳳眼,倒有幾分曠達的意境,倚著半開的茜紗窗,好像專注著傾聽什麼,身軀沉寂如山巒。

“我在外麵忙得暈頭轉向,你倒是有功夫躲在這裏喝悶酒。”沒好氣地走過去,將金冊放置在幾上,近了才聞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濃鬱酒氣。

“你到底喝了多少?”訝異地去探酒壺,發現裏麵早空了。打量他的神色倒還是清醒的,以往和大哥拚酒也沒見醉得太厲害,這點酒還不至於怎樣,便沒太擔心,隻是奇怪地問,“你在聽什麼?”

他疏懶地回答:“聽梅花落下的聲音。”

“梅花落?”沐墨瞳側耳聽去,隻聞得微風過境,撞擊簷下的鐵馬搖搖晃晃,半晌未有其他動靜,於是疑惑地去看他,“你是不是喝醉了?”

淩玄戈回過頭,不妨正迎上她俯身探過來的眸子,額上垂落的翡翠嵌銀華勝在眼前一晃一晃,最末端的那枚珠子幾乎都快打在他的臉上。

沐墨瞳沒想到他會突然轉過頭,而且這樣的注視讓她腦袋一時有些空白,好像剛認識她一樣,目光雕琢探索,直直似要看入心底去。就在忐忑難安時,淩玄戈向上微挑的鳳眼一勾,猛然伸手把她拉進懷裏。沐墨瞳沒有防備,立時整個人都撲到在他的胸膛上,帶著醇冽酒香的吐息灑在耳側,一下比一下灼熱。

“芍藥會傳情,梅花就不能說話嗎?”他笑問,手環在她的腰上,禁錮的姿態,好大力氣。

沐墨瞳試著掙了掙,發現他絲毫沒有鬆開的打算,索性就放棄了抵抗,順從地依偎在他懷裏。心髒在腔子裏無規律地亂跳,有一下沒一下,聲音卻仍舊是平穩的。

“那它在說什麼?”

百花之中她偏愛芙蓉,而他卻素喜寒梅的淡雅,以往常常流連這偏僻的漪瀾殿,興致來了飲酒賦歌也是常有的事,不過自登基後就鮮少有閑工夫四處亂晃,故而這庭院裏的景致隨著荒廢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