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份人情,他們大概一輩子都無法償還。
沐墨瞳靜下心來回想,當日生死懸於一線,那種驚心動魄的震顫似還殘留在腦海裏。假若事情是另一種結局,假若活下來的人不是她,那麼是不是今生今世就此錯失,再也看不到那深刻的麵容,再也聽不見那熟悉的聲音,那些糾纏了多年的過往,隨著生命的結束灰飛煙滅,什麼也不會留下……
光隻是想起這些,就一陣惶然。
她懼怕的並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會隨著死亡消逝的一些東西。
任她如何哀憐祈求,也喚不回來的一些東西。
仿佛要祛除自心底升起的恐懼,突然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朱唇湊近耳邊:“淩玄戈,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隨即感到對方刹那身體僵硬,漫天的星辰都傾瀉在了那雙鳳眸裏,璀璨不可方物,那些流淌的融化了,融化的結冰了,夢幻空花一樣求而不得的東西轉瞬就在眼前。
那麼近,卻又仿佛那麼遠。
狂喜自心底蔓延,埋藏經年難以撥動的情緒刹那複蘇,卻又遲疑了一下,定定地問:“那封人樓呢,或者寒玉笙?”那朵鮮血染就的芍藥,無疑觸動了她心底的某根絲弦。在他所不知道的日子裏,那一段漫長旅途中所滋生的,終究不能抹去。
或許女子都是感性的動物,很容易就被一些東西左右了情緒,說全然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而讓他難以釋懷的是,那份在意究竟該拿什麼去丈量?是淡忘掉一段記憶所需要的時間,還是一滴珠淚在心底占據的重量?
沐墨瞳轉到他的麵前,目光與目光相觸,毫無阻擋。原來那朵臨別的芍藥竟無意中成了別人心中的一根刺,紮了這麼久才晾到她的麵前,問她究竟是拔還是不拔。
嘴角微微挑起,帶著一抹溫柔而又旖旎的弧度:“芍藥別名將離,又不是什麼吉祥的東西,我才不要你送。你若要送,就送我芙蓉吧。”勾下他的脖子,仿佛祭禮宣誓一般,鄭重將唇印了上去,氣息交融中,吐出最動聽的尾音,“花開並蒂,風雨相依。”
花開並蒂,風雨相依。
那麼輕的一句話,卻鐫刻在了時間的永恒裏,從此,地老天荒,聽到的人再無法忘懷。
這便是誓言了,徒然惹人離思的芍藥又怎麼比得上芙蓉的依存。
鳳眸霎時盈滿了細碎的星光,迷夢一般籠罩下來。
羅裳瀉地,玉肌生輝,交頸鳴鸞,千般旖旎,萬種妖嬈。
溫香軟玉的嬌軀,霎時化成了春水,融化在了那雙臂彎圈出的天地中。
榻邊的銀鉤被一隻手扯下,錦帳繡帷垂落於地,遮掩了一室芳華。
酴醾般的暖香,流水似的彌漫,伴隨著一陣又一陣淺吟低唱編織的呢喃愛語。
淡墨花枝掩薄羅,芙蓉帳裏奈君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