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師太,我想……”
“你什麼都不要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貿貿然下山是非常危險的,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不要擔多餘的心。”慈安師太打斷了舒亦茗,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著,留下這句話就轉身去了庵堂。
舒亦茗也是一臉的愕然,不知所措。襄兒站在院子中央,看著舒亦茗發呆,也是一言不發,任雪花落滿他的衣襟。
這時,走來一個小尼,“舒姑娘,慈音師父請你去她屋裏敘敘舊。”
“嗯,我馬上就來。”舒亦茗應了一聲,“襄兒,跟姐姐們一塊兒玩,不要亂跑,娘馬上就回來,乖乖的啊。”
襄兒聽話的點了點頭,心裏有點好奇,但是,似乎打雪仗對他的誘惑力更大些,所以也就沒有鬧著要跟著娘。
這慈音師太與舒亦茗年歲差不多,二人也是一見如故,每次舒亦茗來庵中,二人總要吃杯茶,聊會兒天。
“你來了。”慈音身著一襲素服,坐在琴架後麵,麵前是一架三弦琴,案幾上焚著香,嫋嫋暗香伴著琴音,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舒亦茗也不忸怩,很隨意的撿了張凳子便坐了下來,“早前收上來的春茶收到了嗎?”
慈音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輕勾琴弦,“還是你帶來的茶清淡,我很喜歡,謝謝你。”
“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吃不慣呢。”舒亦茗輕笑一聲,拿起手旁早就沏好的茶水,輕呷一口,頓時唇齒留香。
“你就不想問問他的情況嗎?”
“你想我問嗎?”慈音依舊麵色不改的彈琴,隻是那破了的琴音還是泄漏了她的不安。
“想不想問,不是在於你嗎?”舒亦茗放下茶盞,正色的說道。
“問與不問又有什麼關係呢?左右不過那些事兒,早些時候我就該明白,他對我根本就沒有感情,何苦為難自己呢。我隻是對不起我的姐姐,我……”一語未完,慈音早已泣不成聲,點點珠淚敲擊琴弦,慈音見琴也彈不下去了,索性按下不彈。
是啊,姐姐,慈安的姐姐就是襄兒的生身母親。那個二人開口閉口的他,那個害死襄兒母親,又使得慈音遁入空門的他,便是襄兒的“父親”。
“襄兒這次也來了,你想看看他嗎?”舒亦茗知道她心裏難受,當初如果不是慈安師太勸戒,她可能早就跟隨姐姐一起去了,心裏多少還是牽掛那個從未見過麵的侄兒的。
“看了又能怎樣,我知道你是不會虧待他的,知道他平安就好,他長的是像我姐姐多點,還是像……”慈音猶豫的問出了聲。
“眉眼間都有他們兩個人的影子,孩子總是無罪的,你以後想見他,我再帶他來罷,你不要多心了。”舒亦茗知道她還是有心結未解,雖然總是說不再想他,可是愛其深,恨其切。
慈音見舒亦茗這樣講,也知道有些事情已經是改不了了,揪著不放,始終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放下,不止是讓自己輕鬆,心也自由了。
舒亦茗也不再多言語,多說無益,這心結隻能靠她自己去解,旁人插手,隻會越幫越忙。有些事,想通了就好。
“後天,我就下山了,有什麼東西需要我幫你打點的嗎?”
慈音搖了搖頭,拒絕了,“出家人一切從簡。富有隻是外表,內心的空虛才會讓人彷徨。”
她真的變了,舒亦茗在心中這樣的想著。
是啊,此刻麵前的慈音,哪裏還是當初那季二小姐刁蠻任性的模樣。長安城內誰人不知,這季如緋可是枝帶刺的玫瑰花。美豔不可方物,卻又近身不得。
人終是會長大的,她在心裏這樣的回答了舒亦茗。她早已不是那個依仗著父親與哥哥的嬌小姐了,姐姐的離開,讓她一瞬間明白了許多,長大了許多。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美貌與家世並存,足以匹配得上他。可是結果呢,父親與哥哥因為他的欲望而被冠上謀反之名,收監入獄,從小極為親近的姐姐也因為他而撒手人寰,至於她呢,一生清譽被毀,受人指指戳戳,不得安寧。
每每想到這裏,她總是無法原諒他,無法原諒自己。
遇上舒亦茗也是一種緣分吧,她與自己有著些許相似的經曆。隻不過她比自己勇敢,比自己幸福。因為她早就放下了,不僅如此,她還開導自己,最終也放下怨念,還心以自由。
手裏的香茗漸漸的也失掉了溫度,舒亦茗喝著心裏有點不適,便放下了,看著一言不發的慈音,知道她又在想心事了。不由的起了告辭的心思。
“我走了,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隻要我能辦到的。”
慈音沒有抬頭,依舊保持那個姿勢,見她微微頷首,舒亦茗也不在多言語,徑自出了屋子。
屋外寒氣還是很重,舒亦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裹緊了衣服,還是寒意深深,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今年上山來或許還是個錯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