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隨著自己年齡的慢慢衰老,閱曆的慢慢增長。他終於明白那些漢人是如此的難以征服。他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哪怕是生活在最苦難的環境裏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的自尊,自然而然的看不起自己這些胡人。
終於有一個聲音把這位老將從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順著聲音看去,就看見了自己的侄子呼延慶。
呼延慶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年輕而英俊的臉上充滿了朝氣。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匈奴戰士,恐怕早已經身經百戰了。可是因為他那高貴的家世和漢國的節節勝利,過於溺愛兒子的嫂子無論如何也不肯讓這個呼延家唯一的獨苗走上戰場。如果不是覺得這次毫無危險,自己也不會把這個從來沒有經曆過風雨的侄子帶出來吧。難道這短短十幾年的安逸生活,自己就把匈奴人的勇武精神已經丟在腦後了。想到這裏呼延宴苦笑了起來。
呼延慶看著自己的叔父微微的笑著,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些什麼。終於大著膽子問道:“叔父,我看我軍已經紮下了營寨。可是您為什麼不出兵攻打這個塢堡?”
呼延宴搖了搖頭,看向了侄子年輕的臉:“此次石勒攜重金前來傳書,要我們攻打滎陽,你難道不明白是什麼用意?”
呼延慶認真的想了想,臉上露出了一股傲意:“我始終不明白叔父為何會答應石勒的請求。此人原來不過是一個奴隸而已,借著亂世竊據高位。我皇不過看其勇力可用才賜予將軍之職。而我呼延家本是匈奴貴胄,怎能聽他們調遣。”
呼延宴的臉卻冷了下來,冷冷的看著自己這個自大驕狂的侄兒:“我不知道什麼貴胄不貴胄的,我隻知道十幾年前我不過是個在北地牧馬人而已。至於你恐怕也忘記了小時候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了吧。”
呼延慶看著一向對自己慈愛的叔父拉下了臉,也不禁滿臉通紅了起來。忙道:“叔父教訓的是,我我我”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是好。
呼延宴看著他的窘態搖了搖頭:“看來你最近還是和那些貴族子弟走得太近了,咱們匈奴人可從來不講究那些身份什麼的。沒事之時還是要多學一些刀馬之術,畢竟這些才是我們老祖宗留給我們生存的本錢。”
呼延慶點了點頭:“叔父教訓的是。”
“你對石勒怎麼看?”
呼延慶這次的回答不敢再輕浮了,順著叔父的口風答道:“此人很能打仗,短短時間就已經把河北之地那些晉朝的勢力全部蕩平。”
“還有呢?”
呼延慶囁喏了起來,他在洛陽的日子本就是同那些年紀相仿的貴族子弟一起鬥雞走狗。就這麼一鱗半爪的見識也不過是聽來的,那裏又真的拿得出什麼真正的見識。
呼延宴看著滿麵通紅的呼延慶心裏歎了一口氣,麵上卻安慰道:“你尚未參與朝政,不識此人確實正常。待我來給你分說一二。”
“此人不但能打,而且文治也很了不起。收攬流民,善待士族。短短一兩年下來雖然見效並不明顯,卻也有了興旺之像,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故我並非貪圖其重金,實是為我呼延家留一條後路而已。”
呼延慶驚訝的看向自己的叔父那張滿是溝壑風霜的麵孔,他從來沒有想到看上去對皇帝如此忠心耿耿的叔父竟然也會在心中打著這種念頭。
呼延晏看著吃驚的侄兒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些東西你現在還不懂。不過以後你就留在我的身邊多看多學學吧。”
呼延慶點頭稱是,忽然又想起了些什麼:“可是叔父您為什麼又不派兵攻打李家塢呢?”
呼延宴冷笑:“那石勒來信隻是要我佯攻李家塢,如果我料想不錯不過是讓我替他吸引李矩的兵力,其實另有圖謀。我雖答應他的請求,又豈肯替他做那火中取栗之事。我匈奴勇士的鮮血可也是珍貴的很。我已經向四麵派出了偵騎。如果我所料不錯,最多三四日便會有人回報。”說完的他的眼光投向了帳外的黑暗。
劉聰已經老了,已經昏庸得聽不進任何意見了。朝堂內部也已經分崩離析,難道自己要親眼看著這個匈奴人的帝國建立,又要親眼看著他毀滅。呼延宴覺得自己無能為力。這麼好的錦繡江山難道就是不屬於我們嗎?難道我們匈奴的好兒郎們就必須要到塞外漠北的那些苦寒之地去吃風被雪?呼延宴感到了一種巨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