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一是寶釵的生日。
那湘雲卻是要回去。賈母道:“等過了你寶姐姐的生辰,看戲後你再回去不遲!”
湘雲聽了,隻好答應住下,又派人將自己平日作的針線活,預備送給寶釵的生日禮物。
至二十一日早晨,賈母內院早已搭好了戲台。賈母很高興,請了黛玉、寶釵、湘雲幾個客人。
黛玉正在床上睡補覺時,寶玉來了。
寶玉笑道:“起來吃飯去,戲就要開始唱了。不知你喜歡看什麼戲?我好點!”
黛玉冷笑道:“你既然這麼說,就叫一個戲班來,揀我愛的唱給我聽。這會子既然是寶姐姐生辰,為我點戲,多對不住寶姐姐!再要是到了我的生辰,你便去那寶姐姐那問她喜歡什麼戲。如此這般,你豈不是兩邊討好,兩邊埋怨你呢!”
寶玉卻是千妹妹萬妹妹的央求,黛玉才依了寶玉,攜手寶玉去看戲。
寶釵揣測這賈母的喜好,便點了一出《穆桂英掛帥》。那鳳姐也知這賈母愛熱鬧,點了出《劉二當衣》。賈母自然喜歡,便又命黛玉點。
黛玉便讓給王夫人,賈母卻道:“咱們今天隻管樂咱們的。她們在這裏隻管聽戲,白聽白吃的,還讓他們點呢!”
說完,大家都笑了。
黛玉方點了一出《梁祝》。
至上灑宴時,賈母又命寶釵點。這寶釵便點了一出《山門》。
寶玉道:“我如何未曾聽過這出戲?”
寶釵道:“你白聽了這幾年戲,哪知這出戲的排場辭藻都好呢!”
寶玉道:“我一直都不喜歡熱鬧戲。”
寶釵笑道:“要說這出戲熱鬧,你更是不知戲了。你過來,我告訴你。這出戲裏有一出《寄生草》極妙,你可知道?”
寶玉道:“好姐姐,快念與我聽聽!”
寶釵吟誦道:“漫揾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裏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寶玉聽了,喜歡的拍膝抖腿,連連稱讚定釵無書不知。
黛玉道:“安靜看會戲都不能,《山門》還未唱呢,這《妝瘋》倒是先有了!”
湘雲聽了,笑了。
晚上,湘雲便讓丫環翠縷收拾衣服。翠縷道:“還沒走呢?這麼快就收拾?”
湘雲道:“明早就回,還留下做什麼?”
寶玉聽了,忙過來道:“好妹妹,你錯怪了我。林妹妹原來是個心多的人。別人心裏清楚,並不說出。而你偏偏說出來,她豈能不更惱了!我是怕你得罪了人,便使眼色。你這會子又惱了,豈不是枉費了我的心思?要是別人,就算是她得罪人了,我也不會理會的!”
湘雲道:“竟說些花言巧語呢!你那林妹妹就是你自個兒的,別人說笑不得,我是個奴才的丫頭,他是小姐主子姑娘,我哪裏配和她說話呢!”
寶玉急了,“我便是為你,若有壞心,叫萬人揣我,不得好死!”
“竟說些沒用的費話,你要願意說,就說給那個愛使小性子,行動愛惱人,能管住你人的林妹妹去。你再要說,小心我罵你!”那湘雲說完,向賈母的裏間房裏睡去。
寶玉自覺沒趣,便來找黛玉。
黛玉道:“這會子找我做甚,你那湘雲妹子是公候的小姐,我卻是民間的丫頭,她若與我說話,豈不是她自輕自濺!你原是討她好,說我是小性子愛惱的人,你又怕得罪我。我惱你,與你何幹?他得罪了我,又與你何幹?”
寶玉聽了,自是生了悶氣,也不再理黛玉,自個兒回了自個兒的房間。
黛玉見寶玉走了,更加惱道:“這一走,便一輩子也不要再回來了,也不要跟我說話了!”
又過了一月光景。那元妃自那遊幸這大觀園之後,又編審了那《大觀園題詠》,便想起這大觀園中景致來。這元妃怕她爹爹賈政敬謹封園,白白浪費了這未曾配以佳人柳顏的園林,於是命那如今那幾個能詩會賦的妹妹住進去。又怕這寶玉在女兒中長大,若是冷落了他,怕這賈母、王夫人心上不喜歡,便也命這寶玉住進去。
寶玉因著這事,便去尋黛玉,欲問其詳。寶玉因見這黛玉在這賈母那裏,便問她:“你住在哪一處好?”
黛玉笑道:“我心裏想著瀟湘館好,喜歡那裏竹子的清幽,比別處更覺幽靜些。”
寶玉聽了,拍手笑道:“正合我的意,我也要你住在那裏。我就住怡紅院,咱們兩個又近,又都輕幽!”
自此,那薛寶釵住了蘅蕪苑,林黛玉住了瀟湘館,賈迎春住了綴錦樓,賈探春住了秋爽齋,賈惜春住了蓼風軒,李氏住了稻香村,賈寶玉住了怡紅院.每一處添兩個老嬤嬤,四個丫頭,除各人奶娘親隨丫鬟不算外,另有專管收拾打掃的.至二月二十二日,一齊進去,一時間,大觀園內花招繡帶,柳拂香風,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