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萍請了三天假趕去四川老家辦理戶口遷出,這次她信心滿滿,所有必備的證明材料都非常齊全,除了偷來的戶口薄,偽造的戶主接受簽名,還有單位的工作年限資料,社區街道辦事處的居住憑證等,因此非常順利。妻子一下子離開他的時候,淩亦飛覺得空蕩蕩的寂寞,正輪到夜班,白天睡不好,也好像沒有疲勞的感覺,思緒萬千的想到自己的生育問題,本來計劃下個月生意淡季時去醫院檢查,如果需要治療也可以請假,可是很多事情是禁不起斟酌的,畢竟如果檢查出自己屬於先天性沒有生育能力,可以不讓別人知道,卻難以對妻子保密,落下把柄受她的歧視與嘲笑。他現在考慮的不是兒子問題的本身,而是人言可畏的壓力。所以,第二天夜班下班後小睡了會,毅然去了一家上海男子醫院,這是他在電視廣告上找到的,專治男性不育症,他這樣做是為了在檢查出結果後,再決定是否告訴妻子。
接待他的是一位年長的女醫生,經過問診初步了解了些情況後,醫生把他帶進用屏風遮攔的區域,淩亦飛站著,害羞地褪下褲子至膝蓋,女醫生手伸進他襠部熟練的檢查著,淩亦飛強忍著還是微微有些生理反應,好在一會醫生縮回手道:“褲子穿上吧,你這是明顯的隱睾。”淩亦飛聽不懂,問:“什麼病症,嚴重嗎?”女醫生隨口道:“隱睾通常是胎兒期不良環境因素損傷了胚原基。”說完嚴肅的表情看看他,淩亦飛還是一臉的茫然,她又解釋道,“就是胎兒在母體中發育到4-6個月時,由於胚原基受到了損傷,****逐漸成熟時沒能降入****……”
淩亦飛似乎有些明白,這是自己在胎兒時期發生的病因引起,頓時惶恐地求證:“醫生,你的意思是……天生的?”
“這個基本是你一生下來就這樣的,當然,如果發現的早,幼兒時可以通過手術修複。”
“那,那我怎麼沒有修複?”
“這你要去問你的父母了。”女醫生笑笑道,眼角布滿了深深的魚尾紋。
淩亦飛的腦袋就像被猛擊一下,昏昏沉沉的站起來喃喃自語:“希希真的不是我兒子?”女醫生懷著同情的目光看著他說:“你先坐下,要不我再給你做個綜合射線掃描和****活檢?這樣或許更準確些。”
淩亦飛已經神誌不清,醫生怎麼說他就怎麼配合,帶著僥幸做完了包括化驗在內的全部檢查,結果出來與醫生的判斷完全一致,淩亦飛花了錢得到的是雙重的恥辱,當醫生作出這個生理缺陷無法修複的結論後,他手腳冰涼的走出了醫院,這個痛苦來得太突然,或許又像是來得太遲緩,這本該發現的真相,在隱瞞了十五年後不情願的被解開了。他不僅恨父親當年跟兒媳婦的不道德行為,也恨父母在他幼兒時沒有及時去修複隱睾的不負責任……
他神情沮喪的回到家,一頭栽倒在床上,這是個無處訴說,又無法化解的痛苦,事到如今,他後悔不應該去醫院,寧可把希希的秘密永遠保存在無知的幻想中,這樣他的尊嚴也不至於一敗塗地。淩中興發現兒子今天萎靡不振的樣子,聯係到兒媳婦有兩天沒有回家,判斷一定是這兩夫妻為了戶口問題鬧矛盾了,暗中沾沾自喜,他多麼想現在沈星能夠來個電話,可以與她分享這個喜訊。晚上,淩亦飛上班的時候,妻子從四川打來電話,說事情辦妥,已經在回上海的火車上,大約十四的小時,讓他明天中午十二時去火車站接她,然後直接去報戶口。
第二天,淩亦飛盡量保持鎮靜地去接她,經過一夜的苦苦思索和利弊權衡。決定暫時對她隱瞞,能瞞多久是多久,至於下個月答應過她去醫院檢查,到時再見機行事。
“累死我了,正是馬不停蹄啊。”王建萍興奮地感歎道。
淩亦飛沒心思陪她渲染氣氛,淡淡地問:“直接去派出所還是明天?”王建萍不屑他的這種拖遝作風,堅決地說:“不是說好了嗎?現在就去,叫出租車,今天就辦完它,我做事向來速戰速決,不像你。”剛說完,正好一輛空車過來,淩亦飛無精打采地跟在她身後坐了進去。
路上,王建萍無所事事地跟丈夫聊起了公公,說:“我們辦完後,馬上把戶口薄還給他,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情?”
淩亦飛還沒有從自己悲哀的命運中解脫出來,勉強笑著敷衍道:“肯定血壓高,事情既然辦完了,就別去惹他,隨他怎麼罵,報進戶口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