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領兵攻宋 漢地稱汗(1 / 3)

蒙哥汗的去世,使兩路軍的軍事行動,不得不停頓,並準備扶柩北撤。

八月份,忽必烈已獲悉了蒙哥汗的死訊。但他還是率軍向南挺進。九月初,未哥從合州遣使,向忽必烈送來正式的訃告,並請忽必烈撤軍北上“以係天下之望”。忽必烈與霸都魯商議後,宣布道:“我們率領了多得像螞蟻和蝗蟲般的大軍來到這裏,怎能無所作為地回去呢?”於是,忽必烈不為所動,繼續揮軍渡江。

也許,江南的富庶與遼遠,強烈地吸了他。對比漠北戈壁草原的荒涼對垂手可得殷富疆土忽必烈饞涎得不可自拔,他眼花繚亂於江南,而忘了嘹望漠北和林的嫋嫋狼煙。

十二月,忽必烈登上江邊的香爐山,他俯瞰著如海般流動的長江,心潮澎湃。小小寰球,就在他的腳下,他氣勢磅礴地大吼一聲:“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忽必烈下山以後,命令諸軍三道並進,突破南宋長江防線,強渡至南岸,迅速圍困鄂州。這時,兀良合台率南路軍越過拔不動的釘子潭州,也繞道北上,與忽必烈會合於鄂州城郊。

留守漠北和林的阿裏不哥——拖雷正妻幼子,大兀魯思的守灶者——以當然的監國身份,在忽必烈意氣風發地向南挺進時,向燕京派出箭般飛馳的使者脫裏赤,命他馬不停蹄地征調漠南漢地軍隊,並向其他各地也派出急使,邀請諸王向漠北靠攏。而他自己則在和林心急火燎地和阿蘭答兒征調漠北軍隊。

以柔弱著名的南宋,這時因蒙哥汗之死,莫名其妙地感到四川的壓力突然減輕。於是,呂文德從重慶率師漂流而下,進援鄂州,並乘夜突圍入城。頗不情願,但又無奈的南宋宰相賈似道親自率軍,從四麵向鄂州雲集,兩淮兵盡集白鷺,江西兵聚隆興,閩、越舟師溯江而上,而他自己則屯兵漢陽,後又移軍黃州,扼守了長江衝要。失去西路軍策應的忽必烈,陡然陷入孤軍深入、歸路斷絕,八方無援的危境,形勢頓時嚴峻。但更不好的消息,卻來自開平,阿裏不哥括兵的消息,無異於驚雷劈頂,令忽必烈失色到連猜疑的時間都沒有。十一月,他的妻子察必從紮忽都派來急使脫歡、愛莫幹,捎信說:“從阿裏不哥處來的脫裏赤和阿蘭答兒,正從蒙古軍和漢軍中抽調侍衛軍,原因不明。我們的那支軍隊交不交給他們呢?”同時還有一句隱語:“大魚的頭被砍斷了,在小魚中除了你和阿裏不哥,還有誰呢?如果你猜中了?”

在此危殆之際,郝經上《班師議》。忽必烈聲言,兵發牛頭山,蒙古鐵騎直趨臨安。膽小如鼠的賈似道大懼,遣使請和。

這一消息無異嚴冬的春雷,忽必烈派郝經匆匆議和,留下霸都魯和兀良合台主持撤軍。

而他自己於十一月初,輕騎簡從,星夜兼馳,飛一般地向北方馳去。

一場新的戰爭劍拔弩張。

蒙古帝國因大汗的逝世,再次迎來危機。黃金家族被同一個惡魔攪得心神不寧,以致歧疑紛呈,擾攘不已。推究原因,其罪魁禍首首先應是成吉思汗所定的忽裏台選汗製。最初的忽裏台,脫胎於遊牧經濟,帶有遊牧部落原始結盟的性質,是原始氏族社會軍事民主製的變異。經過成吉思汗篡改的忽裏台,實際上已演變為用奴隸製的刀劍去體現原始社會的民主,它能給人啟示的隻能是:誰擁有強大的軍事實力誰便擁有發言的權力。

其次便是汗位繼承機製沒有順序的問題。這個問題由來已久,主要是由遊牧經濟追逐水草而居的特點決定的。這樣的生活習慣要求遊牧部落的首領必須具備領導宗族不斷遷徙的能力。但蒙古族隨著階級的不斷分化,到了成吉思汗這一代,血緣的世襲製度已經侵襲了蒙古族原始的民主製度,但這種觀念在製度化之前,成吉思汗就帶領著蒙古鐵蹄闖入了定居農耕文明的世界裏。這裏的君位繼承像漢地一樣,他們有一套嚴密的芷嫡立長的世襲製度,不管這嫡長子是不是成年人,即便是繈袍之中的嬰兒,選賢也要退居次要地位。但成吉思汗的繼承標準仍然停留在擇賢立幼的時代。這就使成吉思汗進軍農耕文明的道路上,讓兩種不同的製度展開了較量,但遊牧與定居文明碰撞的結果沒有得出一個更為明確的標準,反而讓汗位的繼承製度更加混亂不堪。

黃金家族的前三次汗位之爭,一次比一次更加驚心動魄,形成這種局麵的主要原因在於舊的製度已經邁向了墓地的方向,而新的製度雖應運而生,但並沒有成熟,因此還不具備逆流而動的力量,這就讓一新一舊兩種製度展開了較量。黃金家族之所以沒有形成分崩離析的局麵,也正是因為積澱多年的舊觀念在他們的思想中早已根深蒂固,雖然正在逐步被瓦解,但還具有足夠的能力左右帝國的航向。

但蒙哥汗的猝死,將黃金家族推入內訌深淵的第四次汗位之爭,卻因他們自身的擴張,洶湧的曆史潮流,賦予了黃金家族新的抉擇的權力。盡管這次汗位的角逐遊戲是在拖雷後王間展開,術赤、察合台、窩闊台三係後王還有舉手發言的權力,強大的軍隊還依然是最有力的選票。

拖雷係強大的蒙古騎兵團保證了汗位繼續在拖雷後王中遊行的安全。有資格加入角逐行列的有蒙哥的三位同母弟忽必烈、旭烈兀、阿裏不哥,以及蒙哥的兒子班禿、玉龍答失。

旭烈兀在蒙哥死時正成績斐然地征服波斯阿拉伯世界,遙遠的路程使他對爭奪汗位失去信心;班禿和玉龍答失還沒有成熟到獨立代表蒙哥及汗庭說話的年齡與實力。其他三係的情況為:年老的拔都已去世,欽察兀魯思的汗別兒哥實際上已自據一方,立國規模初具,對大汗位置沒有興趣;窩闊台係後王因蒙哥的殘酷鎮壓已凋零衰敗;察合台係則一直都被排擠在似乎是後娘養的不尷不尬的位置。正如忽必烈的妻子察必所言,大魚死了,小魚中隻有忽必烈和阿裏不哥才有資格和能力起頭魚的作用。有一點我們應當清楚,那就是忽必烈和阿裏不哥是以拖雷的兒子而不僅是以蒙哥的繼承者身份號令蒙古諸王的,盡管他們是在繼蒙哥之後承位。

因為蒙古帝國的汗位是黃金家族的共同遺產,它的歸屬,直到現在還決定了諸王的“份子”即封地、百姓、財富等的多寡,所以,他們盡管不奢望奇跡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但行使推舉的權力他們還是覺得義不容辭。因此,東西兩道諸王不同程度地卷入了汗位之爭的漩渦,其卷入方式便是分別投入忽必烈和阿裏不哥的懷抱,以此為分野,黃金家族成員除極少旁觀者外迅速形成兩大陣營。

力量就是真理。這是黃金家族的座右銘。讓我們來展示一下忽必烈與阿裏不哥兩大陣營的成員,對認識“真理”也許會有所幫助。

首先看看阿裏不哥的追隨者。蒙哥遺留在蒙古故鄉的諸王、汗廷大臣幾乎全部為阿裏不哥接收。隨蒙哥南征主要效力於西路軍的部分諸王、將領也是阿裏不哥的追隨者。主要有:蒙哥的遺孀兀魯忽乃、兒子班禿、玉龍答失、昔裏吉、阿速歹;西道諸王阿魯忽(察合台孫)、睹爾赤(窩闊台孫,合丹斡忽勒子)、合刺察兒(術赤孫、斡魯朵子)、玉木忽兒(旭烈兀子)、海都(窩闊台孫、合失子);東道諸王乃蠻台(塔察兒子)以及別裏古台的一個兒子。諸將及勳臣中有阿蘭答兒、霍魯海、渾都海、哈刺不花、脫裏赤,密裏火者、乞台不花、孛魯合阿合、禿滿、脫古思、忽察、額勒隻帶等。此外貴由汗的兒子禾忽、孫子察八忒(腦忽子)等也屬阿裏不哥的外圍支持者。也許這個名單的列舉令人生厭,但在當時對阿裏不哥來說卻至關重要。這些令人厭煩的名字,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生於遊牧的草原,而後又基本上在遊牧或半遊牧地區放牧自己的畜民。他們是成吉思汗的真正繼承者,是蒙古草原孕育的純遊牧信仰的純蒙古人。

盡管忽必烈手握重兵,但因其立基不穩,蒙哥死後,形勢對他來說則十分嚴峻。郝經對此有過一段總結性的概括文字,在忽必烈征詢謀士意見時,郝經侃侃而論道:“宋人因懼大敵,自救之師雖已畢集,但還無暇謀我。不過中原薊燕則很空虛,塔察兒與李瑾肱髀相依,在我腹背;西域諸王窺伺關隴,隔絕旭烈兀大王;病民諸奸各持兩端,觀望所立,莫不覬覦神器,染指垂涎。如果有人先行舉事,使我腹背受敵,則大勢去矣。”

實際上,阿裏不哥已行動起來。漠南漢地名義上還是汗庭的直轄地,阿裏不哥命脫裏赤為燕京斷事官,號令四方;又命阿蘭答兒調度漠北軍隊,脫裏赤括兵於漠南諸州,企圖形成對開平的包圍態勢,斷絕忽必烈的歸路,逼迫忽必烈就範。在秦、蜀、隴一線,阿裏不哥遣派霍魯懷和他唯一的一名漢族支持者劉太平到關中,任係北行中書省事,籌集糧餉;遊說盤據六盤山的蒙古大將渾都海;命駐青居的蒙古軍將領乞帶不花、駐成都的明裏失者作側麵策應;圖謀在這一線由這三支勢力向內地俯衝。這是最危險的一支蒙古大軍。

謀略家忽必烈毫不示弱。當他看到不能先滅南宋再定大位後,毫不猶豫地采納郝經的“斷然班師,亟定大計”的建議,郝經的具體主張為:“先命勁兵把截江麵,與宋議和。置輜重,以輕騎歸,渡淮乘驛,直造燕京。遣一軍迎蒙哥靈輿,收皇帝璽。遣使召旭烈兀、阿裏不哥、末哥及諸王駙馬,會喪和林。差官於汴京、京兆、成都、西涼、東平、西京、北京,撫慰安輯。召長子真金鎮燕京,示以形勢。”

1259年底,忽必烈輕騎簡從,從鄂州軍營中飛馳北上。在此之前,他派廉希憲首先爭取塔察兒,接著命廉希憲為陝西四川等路宣撫使,經略這一地區。在從鄂州回師的同時,派趙良弼前往關右偵察事態變化。穩住秦、蜀、隴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