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黨派相爭 察必內賢(1 / 3)

那個“王”字指的是王文統。在忽必烈的儒士中,早已分裂成兩派,以姚樞、商挺、劉秉忠他們為首的一夥是真正的儒家。他們講求的是成仁取義和儒理的探求。以王文統為首的一幫漢人世侯和將軍,他們的主張接近於中國曆史上的法家,他們關心的是治世的利益和實務。兩派本來是可以相得益彰的,可是他們卻勢同水火。在忽必烈看來,王文統這一夥是比較有用的。所以他的政權成立後馬上把文統任命為中書平章,這是個近於宰相的很高的職位。他給忽必烈製定了絕大部分的敕令和章法,還給皇上弄來了大量的錢財和物資。可以對忽必烈政權的鞏固和維持,得王文統的力量甚多。

這不可能不引起姚樞一幫人的嫉恨。在王文統領命組織內閣以後,他們忍不住了,紛紛上本攔阻,許衡說:“王文統這人沒有很高的文化修養,每天隻孜孜於實利,令他辦點事務性的事還行,讓他總理內閣一切就不行了。他不是皇上所需的相才!”

他們的呶呶不休不僅沒有動搖忽必烈對王文統的信任,反而惹惱了皇上。忽必烈說:“你們整日給我講道德說仁義,能給我治理國家,能給我弄來我最需要的物資錢糧嗎?這些王文統都可以給我!”

姚樞們在忽必烈那兒碰腫了頭,卻沒有罷休,依舊明裏暗裏地和王文統爭鬥不息。

王文統當然也想方設法地排擠他們。他建議忽必烈給姚樞他們一些大而無當的官,叫他們一旁歇著去。許衡覺得受了侮辱,憤憤然不去就職……

他倆議論了王文統一會兒,覺得解氣了就回到了正題。廉希憲問:“老兄,你看渾都海今後的動向如何呢?”“這,我替他想過,”商挺說,“他可能有三策。一是傾六盤山的全部兵力,直攻京兆,這是上策,我們沒有力量和他對抗。二是把他的軍隊聚在六盤山不動,看今後的事態發展,瞅機會再說,這是中策。那樣我們一時無法奈何他。三是把形勢估計錯了,帶隊向阿裏不哥靠攏,這是下策。因為他一離開他的窩巢,我們就可以在運動中消滅他,至少可以擊潰他!”

“老兄很有見解,可惜渾都海沒有你這樣的軍師!”廉希憲誇讚說,“那麼,你說他會采取哪種策略呢?”商挺說:“渾都海嘛,他見咱們將他孤立起來,已經心驚膽戰。他不敢自己在這裏,一定盼望和阿裏不哥連在一起。所以說:他必出下策!”

正如商挺所料,渾都海在六盤山臥不住了,他帶兵開始北竄。他的士兵大多是漠北人,他們離家都兩三年了,早就盼望北歸。他們一聽要回家,簡直是迫不及待,幾萬兵馬散散漫漫地向北走。當他們沿著河西走廊走到甘州時和阿蘭答兒的南征軍相遇。阿蘭答兒向他們傳達了阿裏不哥的旨意,要他們停止北返,和他們一起去奪取秦隴蜀地區。渾都海和阿蘭答兒合兵一處覺得力量大了,有希望成功,就又揮兵直指關中。他們一來一往,這正好給了廉希憲幾個月調兵遣將的寶貴時間。廉希憲有了充分的準備,他派大將八春、汪良臣、合丹率兵迎接渾都海和阿蘭答兒。

他們血戰於甘肅山丹的耀碑穀。

大戰開始後不久,狂風突起飛沙走石,直刮得天昏地暗。渾都海和阿蘭答兒的兩支部隊剛剛結合在一起,很不協調,隻一會兒就亂了套。汪良臣令軍士下馬,以短兵突破敵人的左翼,再繞其後,從右陣殺來,並大聲鼓噪不已。敵軍慌亂極了。他們已經不辨東西,也不知敵人在哪裏,像一群沒頭蒼蠅東奔西竄,聽任忽必烈的大軍宰殺!

渾都海和阿蘭答兒壓不住陣腳,各帶一部分軍隊企圖突圍,可是在狂風中衝殺了一會兒,也不知和誰家的軍隊打仗,最後他們又聚在了一起。

渾都海說:“長生天不幫助咱們,咱們完蛋了!”“是呀,我頭一次見這樣的怪風,”阿蘭答兒說,“大概是上天佑護忽必烈,把阿裏不哥拋棄了!”“既然這樣,我們就去投靠忽必烈吧!”“是的,是的。要不就沒命了!”

他們就去尋找忽必烈軍的帥旗,找到他們帥旗就能找到他們主帥的營帳。可是一隊騎兵衝來,雪亮的馬刀閃了幾閃,他們的頭就沒了!

阿裏不哥的兩支軍隊全軍覆沒後,整個西南地區都落入忽必烈的囊中。阿裏不哥的力量幾乎喪失了一大半。

在接到廉希憲消滅阿蘭答兒和渾都海部隊的報告後的第二天,忽必烈就立刻帶兵北上,他要親自去教訓阿裏不哥。臨行,察必為他跪了一夜祈求長生天的保護。早上,他在察必的房裏進了餐。察必問他:“你能打敗阿裏不哥嗎?”

“我覺得能行。”忽必烈說,“我會捉住他的。”

“你捉住他以後,打算對他怎麼辦呢?”

“我還沒有想,總不至於殺了他吧!”

“好,忽必烈。你有這想法才像個寬厚仁慈的皇上!”察必高興地說,“這些日子我讀了不少中國的曆史書……”

“你能夠看懂嗎?”

“看不懂也要看,我請漢先生給我講解……”

“嗬!”忽必烈笑笑,“你就別太難為自己了,光家裏的事務就夠你忙的。”

“是的,我很忙。再忙我也要抽出時間來讀書,你現在是皇上了,我就要做個好皇後。好皇後的標準就是幫助皇上處理國家大事,給皇上出些好主意,不出壞主意。你想我不學怎行呢?”

“你一定會是個好皇後的,我的察必!”忽必烈覺得這些日子沒有顧到她,甚至話也沒說上幾句,很覺得抱歉。他抱起察必親著。察必激動得熱淚盈眶,在他懷裏喃喃地說:“以後我是怎樣稱呼你呢?是叫皇上還是叫你的名字?中國皇廷中,他們的皇後是怎樣稱呼皇上的?”

“察必,你不要管中國朝廷中怎樣,你就永遠叫我的名字吧!”“那,行嗎?”“怎麼不行?我是皇上,我說怎樣就怎樣!”“他們,那些漢儒們會怎樣說呢?”“不用管他們,這些日子我想。以後也不能光聽他們的,不能讓他們牽著鼻子走,我們蒙古人的好東西,我們還要留著!”“你說得真好,忽必烈!”忽必烈又一次一次地親她。

外麵有人走動,察必想掙脫他……“忽必烈,行了。咱們是四十大幾的人!真金都快有孩子了……”忽必烈放開察必,忽然想到許多日子沒有看到他心愛的兒子真金了。“真金現在忙些什麼?”他問。“他在學習……”“他跟哪位老師學呢?”“他跟一個漢人的女孩兒學……”“漢人女孩兒……哪來的漢人女孩兒?”

“那還是你從中原帶回來的呢,你不要了,我拾來的……”忽必烈想著,想著……可他想不起這件事了。但他對兒子的事是極為關心的,他說:“你把那女孩兒給我叫來看看。”

一會兒,察必領來一個身材婀娜、麵容嬌好的女孩兒,她已經是蒙古女人打扮,她對忽必烈揖了揖,羞答答地說:“皇上……”

忽必烈直截了當地說:“剛才皇後說,是我把你忘了,是嗎,我見過你嗎?”

“是,皇上。是您救了我……”

“嗬!有這回事?”

“皇上,您記得在回這兒的路上,在一座天齊廟裏……”

“啊,我想起來了!”忽必烈拍著自己的腦袋大笑,“你不是叫什麼梅小嫻麼?”

“皇上真是好記性……可是竟認不出我來了!”

“一是我太忙,二是……你變得這麼漂亮,我怎能認出來呢?”忽必烈轉了個話題,“聽說真金在跟你學習,你教他些什麼呢?”“我和他一起讀些唐宋的詩詞。”

“唐宋的詩詞,好呀!有時間我也要跟你好好學一學。漢人的儒士們從不教我那些東西。他們說皇帝不應該把時間用在那些無用的東西上。隻有王文統給我講一點,我很喜歡。真金的天資還好嗎?”

“王爺天資聰穎,非常人所能比!”“你不要誇獎他,也不要叫他王爺。就叫他的名字,這對他是有好處的!”

這時,真金來了,他已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生得麵貌英俊,虎背熊腰,很有豐采。他到忽必烈麵前行了一禮,“兒子來恭送父親,他們都在外麵等您了。父親不讓我跟隨,我很遺憾……”

“不用遺憾,將來有你幹的大事。”忽必烈上下打量著兒子,“你給我守著家,守著這大都,責任小嗎?可不準給我出事!”

“是,爸爸。”

“我聽說你跟這位小姐……”這是他在中原剛學會的對有身份的女人的稱呼,“學習詩詞,是嗎?”“是的,爸爸。”真金和小嫻對看了一眼,那情態讓人一看就明白他們是情投意合的,他們之間,不止僅僅是教與學的關係吧,忽必烈想。

“你有興趣嗎?”忽必烈又問。

“爸爸,我很感興趣,我對中原漢文化的一切都感興趣!”

“真金,你這樣,我極高興。我們黃金家族要想把統治中原的大事做好,就得向漢人學習,我學了,你也在開始學,這真是太好了!你應該帶領兄弟們都好好地學!”“謹遵父親教誨。”

這時他又看見小嫻和真金眉眼飛傳。他記起了察必前幾年的話,她曾對忽必烈說:“你要想學透漢人的東西,就得把師傅請到床上來,也就是給自己找個漢族女人做老婆!”當時,忽必烈當做笑談,還回了一句:“我,不想那樣做了。可是我一定要讓孩子那樣做!”

“喂,察必,我看就把小嫻姑娘給了真金吧,你說好嗎?”

蒙古的貴族都有數不過來的妻子,因此除了主要的幾個妻子外,娶妻納妾並不是那麼鄭重,常常一句話就行。

“太好了!”察必高興地說,“真金對我說過,我也早有這想法,可是我沒有對你說一下,總覺不好。你從外麵遠遠地把她弄來……也許有別的想法。”

“梅小嫻,你願意嗎?”忽必烈還想征求姑娘的意見,這真是叫蒙古人大出意外了!

可是小嫻沒有說話。這可急壞了真金,他把著小嫻的手搖著,“你說呀,小嫻,快說呀,小嫻!”

“你別難為她,”忽必烈說,“人家漢人姑娘是有教化的,不像咱們蒙古女人,這事兒幾句話就談成,接著就進斡耳朵了!”真金仍在求著小嫻:“你快說呀,說‘願意’。皇上好不容易才見到一次……”小嫻的頭更低了,臉更紅了,好不容易,她才說:“我……願意……”

“那好了,”察必說,“你們快謝謝父親吧!”真金拉著小嫻的手,在忽必烈麵前跪下來。

在出兵征討阿裏不哥前,忽必烈給兒子娶了個漢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