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人和中國人一樣,也過中秋節。而且,在韓國,中秋還是大節,不比春節差。中國人過中秋,主要是家人團聚,不能團聚的也講究千裏共嬋娟。韓人過中秋,卻以祭祖為重。
朋友小金,全羅北道全州人。今年,他邀我去他老家過中秋。平時,從首爾到全州,高速公路也就跑四個小時左右,可是中秋前一天,我們整整在路上挪個十一個小時!這回可見識了什麼叫全國大堵車, 這種堵一年至少發生兩次,分別在中秋和春節,韓國人已經習慣了。
你看四周車裏一家一家的人,沒誰焦躁,沒人抱怨,媽媽們帶齊了故事書,車一停就給孩子讀故事。水、食物、小食品、遊戲機,應有盡有。選擇在這一天出行,早有心理準備,感覺大家就是湊到一起堵車玩來了。
天上有電視台的直升機,流量大的交叉路口有現場直播點,你聽收音機裏播音員報道大堵車的聲音,那個興奮。據小金說,電視台報道中秋大堵車,已經相當於中國的春節晚會,擁有相當一批電視觀眾,廣告收入還不錯呢。
對,這麼堵車,上廁所當然是問題,韓國高速公路上,隔上一小段就有休息站,內設小飯店和衛生間,所以,遇到休息站,我們就一定要去方便一下,誰也搞不清到下一個休息站需要多長時間。大堵車時怎麼上廁所,韓國報紙和電視對此有過討論,有人建議開發一次性家庭用移動馬桶,用硬紙板當原料,密閉使用,但馬上有人指出,即使真開發出這樣的產品也不會賺錢,一年隻有兩次堵車,你能賣出去多少啊?
到小金家時,天已經快黑了,進門就吃飯。我們的到來,令小金的父母很高興,他的哥哥們也很熱情。尤其是金父,東張羅西張羅,領我們去果園,去菜地,恨不得我們長兩副胃,把他家所有的好東西挨樣嚐上一遍。
我對韓國人的祭祖儀式感興趣,小金說,早年間,儀式需要的祭品,都是自家做,所以吃完晚飯後,婆婆就要率領兒媳們開始挑燈夜戰了,有些大家族,在中秋前夜幾乎要忙個通宵。一直在鄉下生活的兒媳,能幹,會幹,活就幹得多。城裏來的兒媳,很多活不會幹,就幹得少。因此,這種時候,往往容易發生家庭矛盾。
現在,大多數家庭都不再親手做了,而是買製成品,鄉下也有專業的公司生產成套祭品,不同水準有不同價格,但打糕、鬆糕肯定是不能少的。鬆糕是什麼呢,就是用蔬菜汁拌粘米麵,麵就變綠色,裏邊包上紅豆粉,做成小豆包的樣子,放在鬆針葉上蒸熟。這種糕帶有一股濃濃的鬆節油味,好像不是每個中國人都能享受的。之外,祭品中還有餅幹水果之類的,反正滿滿一大桌子。祭桌是專用的,四方形,紅色,差不多家家都有一張。祭桌一般都擺在正屋中間靠牆,桌前擺有族譜,小金說,也有人家用祖先牌位的。
中秋一大早,小金一家收拾停當,換好韓服,男人和孩子開始祭祖了。據說,現在有的人家,兒媳也跟著一起拜,這是不合規矩的。小金的老父親很認真,裏外張羅著,事無巨細,全部由他過手,不允許出現一點差錯。小金偷偷告訴我:“因為你來了,我老爹有了一種當演員的感覺。”起初,我還一直擔心,中秋是人家團圓的日子,我們摻和進來,是不是唐突。這下子,放心了。
拜祖前,金父發表了一篇祭文,我看了一下他的文稿,有不少漢字,都是很古的詞,伏惟尚饗之類的。小金後來說,昨晚父親屋裏的燈亮到很晚,他一直在精心修改這篇祭文。主要意思,就是感謝祖先給了生命,後輩一定會好好珍惜等等。其中一句,給我印象很深:“祖先的靈魂從來沒有消失,一直在我們的生命中。”是不是挺有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