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川國際啞劇節上打啞謎(2 / 2)

歌手左近一個棚子在展示一出真正的啞劇,海報介紹說,是機器人世界。棚子裏設了一些小單間,像一個一個的電話亭,是用塑料布搭建的,每個亭子裏都站有少男或少女,頭戴一些奇怪的物件,纏著電線的紙箱子,或是帶天線的頭盔,用以標示他們不是人,是機器。

音樂聲起,一個比基尼女子繞過亭子走出來,拎著一根樹枝,在觀眾麵前的空地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不知要幹什麼。我們像看乒乓球賽一樣,一會兒向左轉頭,一會兒向右轉頭。後來,她翻出來一把錘子,大力地砸地磚,砸兩下,就用手去摳,試圖把地磚摳起來。未果。

她又繞回亭子中,不知從哪裏捧出一堆玩具娃娃,然後讓觀眾幫忙,用一些繩索係住娃娃,然後往她身上綁。胳膊上綁五個,大腿以及大腿根綁十個,最後在脖子上也狠狠地勒了一個,我都擔心會把她勒得背過氣去。尖細的電聲音樂響起,她就帶著這些晃晃蕩蕩的娃娃繼續在我們麵前走,我們的頭繼續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轉。這是什麼意思呢?我們幾個人低語分析,難道,是在宣傳計劃生育?

我被棚子右側突然響起的快節奏音樂吸引住了,那是一個小舞台,就是遊泳場內長長的滑行坡道下方的一小塊地皮,一群年輕男女在池內扭曲掙紮,是舞蹈,我看懂了,他們在演繹出生與成長。其中一個場景,應該是在學校裏,一個男生與一群人作對,結果在一次衝突中,他被打倒在地,一群人圍毆他,旁邊很多無關的人也衝過來占便宜,用腳猛力踹他。記得在我小時候,這種事兒叫“打香油”。紛亂的成長,在他們無聲的呐喊與激烈的舞蹈中得以順序呈現。牧師模樣的人登場,但看起來說道是失敗的;一個少男背對觀眾叉腿而立,一個少女跪在他的身前,看他們的姿式和運動的節奏,是在口交;然後,有死亡出現,一個小夥子被人在地上拖著行走,他的身下,有殷紅的血遺下長長的痕跡。

正看得出神,身後有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抱怨說:“這麼高,真討厭!”說的,是漢語,指的,是我,擋住了她的視線。我馬上後撤一步,對她說:“對不起,你到前邊來吧。”用的,也是漢語。那個丫頭嚇得一吐舌頭,連連鞠躬說對不起,我笑說:“沒關係,是怪我。”她又鞠躬,紅著臉,和同伴一起繞過長長的滑行坡道,到另一個場地看怪誕陰森的國標舞去了。

這時候,已是淩晨兩點,傳說中的壓軸大戲還沒有開場。啞劇節是這樣設計的,夜裏十點開始,淩晨五點結束,我們已經做好了熬一夜的準備。而壓軸大戲,是一出韓國傳統劇目,占據了最大的一塊場地。這時其他場地偃聲了,觀眾都聚到了這個最大的遊泳池裏,黑壓壓一片人。據朋友介紹說,壓軸戲是一種韓國傳統藝術,說穿了就是跳大神。而且,在韓國,能把這種戲唱完全本的藝人已經不多,所以金貴。

但是,有一個問題主辦方好像忽略了,這個跳大神可不是啞劇。燈光閃亮,一位濃裝的藝人登場了,是一位老人家,聲音喑啞粗糙,身著重彩錦袍,有鑼鼓單調伴奏。在她身旁,還有兩位伴唱的年輕女子,在韓服重重包裹之下,已看不出她們的腰身。

這種傳統戲,當然隻是一個調調,無限反複地吟唱。而且,不僅我完全聽不懂,同來的韓國朋友,也無法完全聽懂。依程式和唱腔來說,這種戲有點類似咱們的京劇。可是,京劇畢竟還有武戲片斷,可以被外行人當成看熱鬧的盼頭,但他們這個,就是綿長的咿咿呀呀,仿佛永無盡頭,令人心生絕望。於是,踏著清晨沁涼的露水,我們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