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肉是一種什麼肉(1 / 1)

作為一種表音文字,韓國語很少用表意方式構詞,“魚”,是其中之一,由水與肉兩個字組合而成。在中國延邊,市場裏曾有漢語不是很精通的朝鮮族大嫂放聲吆喝:“賣水肉啦!水肉便宜啦!”一時間圍觀者眾,都想知道:水肉是一種什麼肉?是與果子狸或穿山甲一類的野物相匹敵的新吃食嗎?

讀過一位留學生寫的文章,說在日本的河裏逮到了大鯉魚,高興異常。歸途中得意暗忖:日本人到底傻些,不知道河魚好吃;以後,天天來抓魚,省下的菜錢就可以交學費了。留學日本,生活清苦,有肥魚可吃,是高等牙祭。拿回家,糖酒醋一番招呼,靜等出鍋時,滿屋卻彌漫一股怪味。遍尋牆角與垃圾桶而不得,最後發現是那條魚在作怪。日本的河魚,長期生活在飽經汙染的水裏,已變異成化學魚,吃不得了。

我一直懷疑,這個故事有誇張的成分。如果一條魚領教過中國式烹飪的工筆重彩後,還會散發怪味,那麼它能否存活早該成問題了。但我理解他的懊惱,因為在漢城,同樣吃不到河魚。大小市場裏,海魚獨霸天下。這時候的魚,應該叫“海肉”才更貼切些。各色海魚,在攤床上被冰凍著,像一排排聽話的士兵一樣整齊。它們睡在冰上的樣子明確地提醒著,那是魚的屍體,首先就在視覺上淡了吃的念頭。

海魚鮮,河魚香。對吃魚有心得的同好會同意我的看法:腥味越重的魚,加工得當後,越是好吃。養過貓的人也會發現,小貓最愛腥味濃重的魚。活蹦亂跳的鯉魚,以及有鮮嫩魚腦的胖頭,尚是一般口味。身處漢城,最最懷念的,是老家河道裏野生的馬口魚、鯰魚、川丁魚、嘎牙魚,它們才是鮮香兼備的。醬悶,或幹炸,都會誘得門外行人忍不住多抽幾下鼻子。

與一位韓國朋友柳教授聊起河魚,他的解釋是,韓國人不是不吃,而是沒的吃。僅有的一條大河漢江,已遭汙染。山溪不少,水質清冽,可直接飲用,但正應了中國那句古話:水至清無魚。據說在鄉下,也零星有養魚池,但韓國地貴,成本極高。同時,韓國人不信任吃飼料的魚。由此看來,韓國人吃不到河魚,與韓國沒有戰略回旋餘地一樣令人窘困。沒有河魚與遷都,有著地理意義上的邏輯一致性。

在漢江邊走,常見釣魚人。魚上鉤後,他們手法熟練地摘鉤,又把魚甩回漢江。周而複始,耐心十足。看起來是重在過程,同時不乏把玩與炫耀高級漁具的居心。相信魚是低智商動物,但如果一條魚多次被釣,多次死裏逃生,也會產生小小的疑惑:這不是玩我嗎?除掉汙染,漢江又是一條自殺之江。前幾天還有一個做臭餡餃子的公司老板被曝光後跳進了漢江,至今沒能浮出水麵,估計是喂了魚。在化學品與腐屍的雙重汙染下,漢江魚早已失去了成為盤中餐的資格。

柳教授的女婿在韓國足球總會工作,他說,韓國球員一般隻吃魚和大量的蔬菜,這樣他們的身體一流棒,所以才能在世界杯上創下亞洲球隊新紀錄。

記得從前,有中國足協官員某一天突然發現,原來人家外國球員頓頓吃牛肉,所以才有勁,而中國球員,最愛的食品是方便麵和榨菜。這種發現盡管招致了浪潮般嘲笑,但畢竟利於亡羊補牢。現如今,韓國球員又不吃肉,改吃魚了。如果萬一有目光犀利的足協官員發現了這個可資借鑒的秘密,我在這裏負責任地提醒一句:他們吃的可不是河魚,而是海魚,不要吃錯了。否則,中國球員花鰱白鰱一通吃,球技體能雙雙不見增長,豈不是壞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