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喝烈酒(1 / 1)

韓劇中,偶爾會有暗戀無果的少女或驚窺老公豔遇的少婦,獨個在路邊小店據案酗酒,夜色還沒來得及黯下去,一瓶白酒轉眼間就見了底。當時頗為不解,韓國不是男尊……女卑嗎?女生喝烈酒,怎麼可能?

後來知道,她們喝的,是燒酒,韓國特產,虛冒著白酒的名頭,入口卻像用涼白開衝的糖水一樣寡味。懷疑是酒精勾兌,完全沒有中國白酒的辛辣與清香,喝起來自然了無滯障。好酒的中國留學生幾乎個個吃過它的虧,兩瓶下肚,不覺興奮,手就伸向第三瓶了。等到酒勁湧上來,吐都來不及了,這叫後返勁。縱然你筋強骨健,也逃不過明日一整天的難過,頭痛,渾身肌無力。若是在中國,酒後出現這類症狀,就要擔心是喝了假貨。相較之下,到底還是中國白酒表裏如一,堪稱品質一流。

這樣淡而無味又上頭的燒酒,是否值得拿拇指大小的杯子,兩三人守著一瓶對飲?韓國多山,山中多溪,溪邊常有閑人小酌。韓國人喝酒講究,你給我倒,我給你倒,共用一杯,不可自滿。禮數繁複,不免喝得礙手礙腳,總覺擺譜的講究強過喝酒的勁頭。路過這樣的酒局,就忍不住想:他們要把一瓶燒酒喝成酒道?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下酒菜。細細的幾條魷魚絲,小袋的幹魚,若幹粒花生,小袋的樹椒,或幾頭糖蒜——不是全部,是其中之一二。

議論起韓國人野餐飲酒,留學生曆來有界線分明的兩派觀點。一派認為韓國人小裏小氣,裝模作樣,遠不如中國人吃得實惠,喝得通透。另一派則認為韓國人節儉、節製,有情趣,喝的是心情,得酒的真味,飲是次要的,重在享受自然與空氣。

那麼,是按熱量生活,還是聽命於肚子的充實度與舌頭的味蕾?這是一個問題。在中國,野餐也照樣大魚大肉,配成瓶的烈酒,整箱的啤酒,然後,在撲克麻將或吹牛拍馬的喧嘩過後,遺下滿山的尿味、廢紙與塑料袋。

在國內時,有多少酒局要剩半桌子菜?想想真是忍不住心顫。尤其是婚宴,大盤的菜肴層層架構,有時,席終人散,一條身材高大的鯉魚隻不過被吃掉了眼睛而已。如果說浪費是犯罪,那麼婚宴就該頂著極刑的罪名。

請過一位韓國教授吃午飯,預算打的是十萬元左右。可是教授卻拒絕喝酒,也就無需點菜,每人隻叫了一份醬湯配白飯。席間,教授一度將韓國人中午不喝酒的現象上升到文化的高度,說白了就是下午要工作。教授的研究室裏等著一群學生娃,會社員工就更怕老板臭罵了。埋單時,滿心歉意,好像選在中午請客,占了人家不小的便宜。

韓國人中午不喝,憋到晚上一起喝,衝勁更足。黃昏剛至,就可以在路邊發現有人扶牆嘔吐了。如果不嫌惡心,你可以研究地上那一攤穢物的食品構成,以紅色為主,應該是辣椒及其製成品。還遭遇過夠段位的酒鬼,吐完,又晃進屋,繼續戰鬥。我理解他。我也有過類似的經曆,那時還年輕,有鬥酒的豪壯心氣。酒至大半酣,實在難以下咽時,起身蹩到牆角,自己摳嗓子,吐出去,再喝。與此類似的,是中世紀時,貴族們無所事事,食不厭精,隻恨肚子太小,不能一天到晚不停地吃。於是就有人發明了嘔吐法,用鵝毛撩撥嗓子,吐出去,再吃。為了方便與衛生起見,自己的鵝毛要隨身攜帶,之後就演變成了禮帽上的裝飾品。

韓國男人們工作生活壓力沉重,晚上放縱喝酒,有光明借口。在家裏苦等,就是本分女人的日常功課了。這樣說來,韓國燒酒,倒真是適合幽怨的女人,入口入喉容易,等到後勁返上來,頭昏腳軟揮之不去間,正好可以將傷懷與傷情拖入綿綿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