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茶:李幼謙記人散文集40(2 / 2)

她說她被批與被捧之後幹擾很多,總是不得清靜,我約她暑假到蘇北一個農村去隱居一個月,因為我姑媽在那裏負責一個中學,放假後沒有學生也沒有幹擾,誰也不認識我們,就能幹自己的事情了。她來信很欣慰,於是我等著她定時間……可那以後,傳來卻是被殺的噩耗——居然是被她資助的鄉親砍死的……

戴厚英啊,你到底是一部什麼樣的書?為什麼厚重而又悲慘?

於細微處見誠信

我是先從文章中認識王業霖的,美文爐火純青,讓我佩服他的睿智與淡泊,隻是未蒙過麵。幾個老友要到我家玩,於是我讓邀請他,據說他答應了,不日卻送來一封信,說是要出差福建,不得赴約,“為感謝閣下盛情,寫了一幅字,‘秀才人情’是也。”展開看來,是“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的行草,書法極好,值得珍藏。正不知怎麼謝他,他出差回來又到書店,自我介紹一番,我才認識他:個子不高,皮膚白晰,眼鏡後一雙睿智的眼睛,謙謙君子的模樣。沒叨一餐飯,反贈一幅字,得益的我總感到欠他一份人情。

後來在西洋湖邊遇見他,滿麵病容,說要去看病,告訴我他家的位置,讓我下班後去他家玩。我順口說,你住得太高了,還是到我單位來敘敘吧。他猶豫片刻,點頭同意了。沒過幾天,他果然來到我辦公室小坐了半個多小時。君子之交淡如水,他連水也沒喝,精神也不濟,我哪裏知道,他已經病入膏肓,卻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裏,踐一個並無大事也不是很熟悉人之約。

然而正是這些小事,鑄就了一個誠信君子的形象,由此想到,對誠信者來說,都是取大義就小節的,於細微處見精神,才是君子之本。

誠信是什麼?前人說得很多:是神聖而高尚的美德,是個人的修身養性,是忠義的體現,是做人之本,是立事之魂,是純潔、公正、民主、道義……如何體現這些抽象的名詞?它們都表現在細微的行動和具體操行上

人無信不立,人因為誠信而存,但在很多人的眼裏,因為它能讓自己最終得利。其實誠信是道德沉重的包袱,是一種利他主義,是付出,是責任,是奉獻:奉獻自己的時間、精力、財力……真正具備誠信的人,是並不期望回報的人,唯其這樣,“一諾千鈞”、“一言九鼎”才成為千古佳話。

生活展現的經常是道德的負麵效應,市場經濟的無序往往使人在競爭中迷失了道德的準則。在變質的精神境界中假貨盛行、無賴叢生、爾虞我詐、坑蒙拐騙、投機取巧、道德失範……有這樣劣習的人,彼此之間是沒有誠信可言的。從道德方麵來說,這類人對別人的誠信也竭盡詆毀和譏諷,甚至利用它來達到損人利己的目的:君子被譏笑為迂腐——因誠信而呆板少變通,成為孤家寡人;帝王死於非命——以誠信而少防範,產生執行危機;商人失去同伴——以誠信而貽誤商機,導致競爭不力……他們必然先毀滅自己,再毀滅別人。

生活其間,我們是不是還需要講誠信?誠信帶給我們沒有既得利益,也沒有暫時功效,相反卻為人不解,自己活得很累,還往往被人利用,善始不得善終,難道我們還要與他人坦誠相待、言而有信嗎?

試想,對那個丟棄了“誠信”行囊的學生,擺渡人是否也能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不也可以說:既然你無誠信了,我何必與你講誠信?還是會不讓他過河的。再設想一下,如果人人都不講誠信,大家都沒有道德,沒有善良,沒有秩序,會是形成一個多麼可怕的世界,這樣的社會早就會毀滅了。

為了必須的道德,為了自身的善良,為了社會的秩序,仍要不圖回報地為人,仍須遵奉“人如負我,我也不負人”的信條,因為隻有自身誠信,才能讓別人誠信。做出承諾——就是在書寫頂天立地的“人”字;恪守承諾——那是在印刷自己信用的名片;履行諾言——更是散發我們人性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