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茶:李幼謙記人散文集42(1 / 1)

第一輯:驛站惠蘭 心香一瓣祭師尊

不知怎麼的,最近一陣總翻到您的號碼,想來是教師節將到了,蒼天在提醒我給您打個電話,但是我已經永遠失去了聆聽您聲音的機會,隻有寫出這篇文章,遺恨寄書向黃泉,在孤寂淒清的旅途上,您讀得到嗎?

您走得太匆忙了──謝發全老師,在春天的腳步已經來臨之時,在臨近高考的學生等您上課之時,在年輕教師等著向您請教之時,在您就要邁出家門上班之時忽然撒手而去,您一生兢兢業業,催命的無常不讓您盡心盡職,九泉之下怎能瞑目?

我沒有趕去為您送行,因為您的為人清高、謙遜、淡泊,處處為他人作想,您不會同意現在的學生為您耽誤學習、不會同意以前的學生為您耽誤工作;我也不願去見您最後一麵,因為我要永遠保留您在我心目中的英俊、睿智、儒雅,一如您大學畢業不久即任教我們班主任時的形象。

那年您才二十三歲,就接手了我們這個重點班的班主任,還教我們物理,幾百考生中錄取的前四十幾名,誰不自視天之驕子?隻有我除外,因為我不僅腿疾造成身體上的先天不足,還因病初中缺了兩年課,身體與學識上的先天不足沒有底氣,偏偏奇跡般地中考第一,已經覺得成了眾矢之的,您又要我當學習班委,自傲與自卑複雜的交織,讓我一開始就落落寡合,您要學生交周記,我就盡情宣泄苦悶與孤獨。

沒想到,您第一次就寫了兩千多字的評語,嚴厲地指出了我空虛、猜忌、驕傲、個人患得患失、心胸狹隘的缺點,我從沒受到過這樣的批評,幾乎痛不欲生,產生極大的抵觸情緒,甚至出言不遜。可是您用一顆真誠的心靈不斷叩擊我生鏽的心鎖,每一篇周記您都有針對性地與我對話,隻當我一年的班主任,卻為我寫下了萬言書,教會我善待他人,珍視道德的完美,追求自身的價值。同時,您又以身作則,以超然的氣度、豐富的學識、高尚的涵養成為全班同學的偶像。

三十年後我才深感榮幸,在人生的轉折時期得到您的修養啟迪,在幸運時能夠節製,在厄運中能夠堅忍,那是多麼寶貴的精神財富啊。您也感到欣慰,把達觀、正直、向上的品格輸送給了高徒,培養一個作家健康的心靈具有多大的意義呀。我們有了共識,那就是小看金錢、重視精神,以剛毅不拔的意誌高擎事業的追求,以忍辱負重的性格扯起生活的風帆。

我告訴您,我出了三本書,被選為作家協會副主席;您告訴我,您被評為全國優秀教師和安徽省的特級教師,還在報上經常看到我的文章;於是,在彼此默默地關注著對方又默默地被對方關注中,師生的冰雪友誼得到了升華。

在參加全國特級教師工作研討會回家的第二天,您說也許是旅途疲勞的緣故,寫信時手有些顫抖,字跡潦草了些,還請我原諒,沒想到那就是您的病症啊,可是,您卻要以我為榜樣,要打消瞬間的下坡思想,“從現在開始我又要進行新的努力,這就是你的精神給我的教育”。同時,您還勸告我一定要注意健康,“為了文壇的事業和家庭的幸福,應該十分珍惜自己,這是老師對你最懇切的忠告。”為什麼這反而成了您的遺書?

謝發全老師,您不該走的呀,隻要您查出自己嚴重的心髒病以後及時治療,隻要您不同時擔任三個畢業班的物理課,隻要您不備課到深更半夜,隻要您不那樣早起為學生上課,您都不會過早離去呀。

您一生清貧,是全市物理教研組長,卻不帶一個家教,也拒絕了許多學生的送禮。您是全國優秀教師,卻拒絕了重點中學的聘請。您走了,家中隻有兩間舊房舊家具,卻留下了一千多張教學卡片、幾十篇教學論文,還有實驗室裏您接好的線路,裝好的器材,黑板上你畫出的五幅交流電變化規律圖,那是您工作到深夜的教學成果,讓所有後來上課的老師都舍不得擦去……

留給我的,是一個師德的表率、是一個育人的模範、是一個學識的專家,更是一隻通明的火炬,生命的內涵在璀燦的燃燒中得到永生——因為能將生命寄托於他人的記憶之中,生命就永恒了,所以您永遠與您的學生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