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驛站惠蘭 第三輯:陌路芳草
禮佛的女子
我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既不燒香,也不拜佛。記得有一年開筆會,在九華山一個較大的庵堂裏住了半月,也沒燒一柱香,磕一個頭。
所以,去年二月的一天陪伴母親去廣濟寺,我也不敬得很——拿了兩把香點著了,胡亂四處一輯丟進大香爐裏:“保佑所有活著的好人健康!”母親笑,說沒見我這樣燒香的人。我也笑了:“我還沒老到燒香的地步。”母親就指著前麵說:“你沒看見?年輕人也燒香哩。”
順著方向望去,看見一個女子捧著一大把香進了廟門,不過二十五六歲年紀,搖曳的馬尾辯在她苗條的後背劃著優美的弧線,這樣的女子,應該流連忘返於時裝或珠寶商店的,這時卻穿一件月白的工裝,想必乘單位午休時來上香的。
等我們上了第二進殿堂時正麵看見這個女子了,清秀端莊,語調溫緩,她正拿著一個玉佩,問一個清潔女工在哪裏開光?正想看稀罕,清潔工就領來兩個年輕僧人,模樣不過20出頭,長得有些俗氣,但女子溫順地聽他們吩咐,交了錢後垂手而立。兩個和尚把玉放在供案當中,點燃了玻璃龕中的紅燭,端起一瓷杯,灑點水在女子頭上,然後分列兩邊,合掌斂目,開始了漫長的念誦。
聽不清楚他們念的什麼,她卻按照頌讀的節奏站起——跪下——俯身——磕頭——站起……周而複始不厭其煩地重複這單調的動作,不斷站起又跪下,向正開光的玉佩磕頭,已經聽見她粗重的喘息,背上滲出的汗水打濕了衣服,節奏沒有放慢下來,動作沒有一絲不到位,她隻是機械地重複動作,簡直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我被她的虔誠震撼了:為何要百跪千叩地禮佛?佛教真有如此巨大的同化力量嗎?怎能產生這麼巨大的強製性?讓一個妙齡女子信仰的奧秘何在?
終於結束了念經,僧人走了,女子站起,一頭細密的汗珠,紅光滿麵的麵容格外嬌媚,她含笑對我說,要到上麵的大殿燒香去,想讓玉在佛光下多放一會,托我照看一下。我乘機問她玉給誰佩戴的,她說今天是情人節,這是給她丈夫買的禮物,開光的玉能夠避邪……
聽到這裏,我突然明白了,宗教是一種愛,而愛就是一種勞苦,讓人們通過自己的肢體語言來表達善心。我突然對拜佛的人有了全新的認識,第一次發現,不能把禮佛看成一種愚昧,這是一種愛。這種愛是無私無畏的,這種愛是全心全意的,這種愛無處宣泄,隻有交給神靈,他們謹小慎微,怕愛不足以庇護被愛的人,僅僅自己的付出還不夠,還要寄托給佛祖保佑萬無一失。
祝福與神佛保佑都是虛空的,但因這一塊玲瓏的玉石而實在起來。我想,當她丈夫掛在身上出差在外時,就有了一份紮實的牽掛,有了一份貼身的溫暖,為了他美麗而善良的妻子,出門在外,也會更注重安全吧。
看起來,情人節裏,送什麼也不如送一份心意好,這樣想著,雖然感覺天氣還是冷冷的,心裏卻陡然暖和起來。
除夕的燭光
一年的大年三十,是在大草原牛羊美食城度過,一百多人團聚在除夕,美食美歌,大家沒有與親人團聚的年夜飯,場麵卻更加熱鬧。
在生意最興旺的大年夜,這家飯店不對外營業,與一家報社聯手,舉辦“大草原除夕之夜迎春聯歡會”,到會的,既有有關方麵領導,還有市文藝界的知名人士,但主角是一群殘疾少女。
當總經理去福利院接盲姑娘們時,一個老年婦女帶兩個少女先來了,高挑身材,容長臉龐,一個穿綠衣一個著紅裳,一個胖點一個瘦些,一看就知道是小演員。隻是那妝沒化好,讓兩隻本來秀麗的眼睛向臉側散外光,但她們兀自不顧,有說有笑,手把手教老太太照相,讓人羨慕她們美麗的青春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