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驛站惠蘭 啞女室友
我到合肥開會,分配我的房間裏先住進了一個聾啞人,聽說是聾啞小學的美術教師,年紀不大,我想也好,沒人交流,便於休息。
我走進房間,一個姑娘坐在裏麵床上背對我看電視,沒開聲音,我如入無人之境,放行李,倒水喝,全沒驚動她,她撩起衣襟掏手機,轉首才發現我,點頭對我一笑。
我眼睛頓時一亮,有驚豔的感覺:魔鬼身材,天使臉蛋,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姑娘是個聾啞人。那手機是震動式的,她邊看邊笑,然後大拇指雞頭啄米一樣點起來。
我梳洗好了揚長出門吃飯,走半路上才想起,手表丟衛生間了,當鑰匙的電子磁卡還插在門裏哩,趕緊回去,叫服務員開了門。衛生間傳出嘩嘩的水聲,她在洗澡?敲破門也沒反應,靈機一動,將門把手搬來搬去,居然門就開了,我把胳膊一伸,她立即把手表遞出來,同時還伸出一個掛著燦爛笑容的臉蛋。
晚飯後,我回房間來準備休息,一開門,半屋子男男女女,一個個指手畫腳打著啞語交流。我壓根沒想到,聾啞人聚集居然比正常人聚會更熱鬧,他們指手畫腳,拍拍打打,哇哇亂叫,四個啞巴一台戲,讓我坐臥不寧。麵對一幫無法用語言交流的人,我隻得取出筆記本,寫下一行字遞過去:聚會何時結束?
室友接過一看,流利地在下麵寫道:“大姐,十一點他們走行嗎?”我不為她甜蜜蜜的笑臉所動,冷若冰霜地板著臉,匆匆寫下:“淩晨三點半我要趕火車,想早點睡覺。”她接過來一看,就把本子還我了,笑容也如冰雪消融,走回去冷著臉與朋友們張牙舞爪。我心涼半截:不好,在商量怎麼對付我呢?果然,那姑娘是領頭雁,默默無語地轉身向我走來。怎麼?要幹架?這裏可是一比四!我本能地後縮了一下身子,還是被她一把摟住了,驚愕間,一個香噴噴的吻印到了我的額頭上。用這種方式表達她對我的歉意?我大出意外,如夢如癡,清醒後剛反應過來,她已經領著三個人貓似地溜出門去。門關上又打開了,她伸頭一吐舌頭,做個鬼臉,笑如春花燦爛。
這個鬼丫頭!想必,她是來這裏與朋友聚會的,被我趕走,又去哪裏?左思右想,一時難眠,風卷起薄紗簾,送來陣陣寒意,我起身過去關窗,樓下的景象讓我目瞪口呆:四個聾啞青年竟然聚集在花壇邊!冷風掀動著他們單薄的衣衫,一個個抱肩縮頸,或坐或立,默默地用手語交流著,再不打鬧,再不聲張,比兔子還乖哩。
看來,那兩男一女是來看望我室友的,他們也難得一聚呀,我居然把他們趕出門去,怎麼這樣自私?心裏不安,團起張報紙扔在他們中間,幾個人一起抬頭望來,我向他們比劃著,要他們進房間來。
沒想到,四人一起搖頭,同時指指我,再合掌放在頭下,動作整齊有序,輕柔如久經排練的舞蹈語彙,看懂了,那意思讓我睡覺哩。我的眼眶濕潤了,心中最柔軟的弦被簡單的手勢撥動,幾個陌生人的溫情讓瑟瑟秋風卷起一股暖流襲來……
看來,人的溝通並不難,隻要一顆仁愛他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