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姨娘向其他三位姨娘使了個眼色,其他人也都附和著馬姨娘,秋氏的臉漲得通紅,低著頭不言語。楚氏已經被傅氏勸住,聽馬姨娘這麼說,冷笑一聲,說道:“這是自然的,像咱們這樣的大戶人家,孩子都是從小學規矩的,何況出入都是有一群人跟著。有些小門小戶的也好,知道讓孩子學著些,就怕有不學的,縱得孩子跟個霸王似的,眼皮子又淺,手腳又不幹淨,仗著自己的爹當個七品小官,做著欺男霸女的事,更不會讓自己守了寡的女兒帶著倆女兒嫁人,虧著咱家大度,願意做那接盤的人,不然哪!有些人該去沉塘了。”

阿寧以為秋氏會更加羞愧,然後起身離開,但她低估了秋氏的臉皮厚度。秋氏非但不像方才那樣羞愧,反倒臉色如常的笑道:“說起來,老太太這些日子不在家,沒看到姑娘學乖了不少,還會向老太太行禮了。”

阿寧是不必向老太太行禮的,這並不是她對祖母不恭敬,而是她身子實在太弱,一個月中有二十天臥病在床,楚氏心疼她,也從不讓她行禮。這次阿寧來行禮,是有些反常,阿寧心頭一動,莫非秋氏看出什麼來了?她悄悄看了一眼秋氏,秋氏仍是笑吟吟的,阿寧轉過身子,裝作用手帕拭淚,一頭撲進楚氏的懷裏,低著頭哭著。

楚氏忙說道:“好孩子,快別哭,有什麼委屈隻管說,有祖母給你作主,我看誰敢欺負你!”

阿寧拉住楚氏的手,撒嬌道:“祖母,我自小身體就弱,總是臥床,好不容易能出趟門,到了別人家裏,看到小輩都是給長輩行禮的。我想著,我好歹也是相府家的小姐,如果規矩做不好的話,就要給相府丟臉,這樣的事我是做不來的。祖母雖疼我,但也是我恭敬的長輩,給長輩行禮不是應該的嗎?尤其是這次我落水之後,一想到對祖母對我這麼好,我卻從未恭敬過……我就……”

說著,她又低下頭拭淚,心疼得楚氏忙摟了她,哄道:“我的心肝兒,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快別哭。是我不讓你來請安的,誰知倒被有心人利用。”又對下麵眾人說道:“我早說了,阿寧不用來請安,今天來請安,怎麼反倒被人懷疑?可見心黑透了的,以後再有人這麼說,給我掌嘴!”

她狠狠的剜了秋氏一眼,秋氏忙低下頭不語。

楚氏又勸了阿寧一番,小丫鬟端上來茶點,又有傅氏在旁邊逗趣,氣氛才緩和許多。阿寧向下麵看了一眼,除了秋氏和馬姨娘外,還有另外三個女人,想來就是其餘的三位姨娘吧?馬姨娘最好認,紅緞說過,馬姨娘是四位姨娘中最漂亮的,她個子高挑,身材苗條,很注意衣裝整潔與否,說話幹脆,是四位姨娘中最為得寵的,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其餘的三位姨娘就沒什麼存在感了,侯姨娘性子懦弱,別人問她一句話,她吭哧半天也說不完整,是最不得寵的,隻生下了一個女兒;楊姨娘性格比她強些,溫柔和善,隻是有些過於濫好人了,有人欺負她,她反倒幫欺負她的人說話,生了一個兒子,算是有了依靠;於姨娘性子比較冷,對誰都是不鹹不淡的,而且喜歡吃齋念佛,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佛堂裏,她生了一個女兒,對這個女兒沒什麼感情,就寄養在楊姨娘身邊,娘兩個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麵。

阿寧一邊吃茶,一邊觀察著下麵四位姨娘說話的語氣與表情,大概能猜到誰是誰。坐在那裏畏畏縮縮、不敢亂說話的是侯姨娘;臉上帶著微笑,偶爾插幾句話的是楊姨娘;而那個坐得筆直,微微眯著眼睛,嘴裏念念有詞的一定是於姨娘了。

一個老嬤嬤走過來說道:“回老太太,表小姐和表少爺已經醒了,表少爺去前麵的書房跟老爺請安去了,兩位表小姐要來向老太太請安。”

“這兩個孩子,這麼遠的路,怎麼不好好歇息一下呢?”楚氏歎道,又對馬姨娘說道:“你去請阿惠和阿瑤過來,今天兩位表姐妹過來,也讓她們見見。”

馬姨娘答應一聲,忙走下去,秋氏絞了絞手帕,慢慢的站起來,聲如細蚊的問道:“老太太,是不是應該讓芊兒和芳兒也過來看看兩位表姑娘?好歹她們是表……”

楚氏不等她說完,不耐煩道:“阿寧她們姐妹和我的兩個外孫女兒才是正經八百的姑表姐妹,她哪裏又多出兩個表姐妹來?你讓她們好生在屋待著,我可聽說,她們又不好好刺繡、又不好好讀書,還頂撞先生,咱們相府中可沒有這樣的姑娘!你也不說好生教養著,整天不知道忙些什麼。你下去吧!到晚飯時也不用過來伺候了!”

秋氏紅了眼眶,張嘴想分辯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行了個禮,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