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的心也為之一顫,他也拿出零錢,準備讚助這位可憐的兒子。就在他剛要把錢扔下去的時候,那個乞丐突然抬了一下那張髒兮兮的臉,“啊!是你,王宇!”
李華一把把王宇拉到一邊,氣呼呼地說:“你怎麼能幹這種事,你的父母可都健在啊!”王宇歎了一口氣說:“我剛從內地來深圳時,跟你一樣,也是雄心勃勃的。可我老是碰壁。後來我發現,在深圳當乞丐才是賺錢的最佳捷徑,便做了這個行當。你若實在找不到工作的話,也跟我一起幹算了。作為老鄉,我會告訴你,在哪塊地段,生意最好做。”
李華撇撇嘴說:“我寧可挨餓,也不會靠詛咒爹媽做這樣的個體老板!”王宇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而後又說:“在深圳這個地方,啥事都難說,別說得那麼絕對了。你那樣清高,就等著吃虧吧。”李華“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一個月後,李華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賣體力的工作,月工資800元。年底回家時,王宇和於麗在上檔次的酒店,請了李華一頓。酒桌上,他倆突然跪在地上,向李華哀求著,千萬別把他倆幹的事告訴村裏人,如果那樣的話,他倆在村裏就永遠抬不起頭來了。李華也動了情,扶起他們說:“你們這樣做,也是出於無奈。我李華發誓,決不走漏半個字,否則不得好死。”
回到村後,李華對他們倆的事守口如瓶。誰知,沒過幾天,妻子就風風火火地把李華從被窩裏拽出來,一手揪著他的耳朵,一手握著殺豬刀子問:“說,你把掙的錢都貼給哪個小婊子了?”李華知道自己的媳婦可生性了,急了眼,什麼事都幹出來了,結巴巴地說:“我,沒有,真的沒有。你是聽誰說的?”
“村裏人都嚷嚷,你不要臉,靠當乞丐賺了錢,又貼給了個小婊子。要不然,也會跟於麗和王宇他們那樣風光的。”李華這下子是有口也說不清了。富有同情心的結果
富有同情心的結果
李華三年前下崗後,東一榔頭西一掃帚地換了好幾個工作,都沒有幹長。這年頭,像他這樣一沒有學曆,二沒有什麼專長的年輕人,想找到一個輕鬆而又體麵的工作,實在是很不容易。不過他也有自己的優勢,年輕,長得又很帥,心地善良,思想開放。
這天,李華隨手翻了一下當天的晚報,在報紙中縫的一個角落,有一則招聘廣告引起了他的注意:“深圳遠偉旅遊集團,現將在本市招聘導遊員。月薪5000元以上,外加小費。要求年齡在三十歲以下,體健貌美,男女不限。有意者請打電話139××××××。”這年頭,沒有學曆限製的招聘廣告,少得可憐,他想也許是一次機會,當即就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一位是小姐,那個小姐問清李華的情況後,說:“先生,我們這項工作,對長相要求很高,因此必須經過兩輪麵試。你若對此工作有意向的話,請於23日9 時,到京華酒店來麵試。由於應聘的人很多,我們初選不能一個一個地看,你隻需在門廳右側的待客室,停留十分鍾就可以了。”他忙著說:“好好。”
那天,李華特意打扮一番,直奔京華酒店。這是一家星級酒店,他還是頭一次走進這樣豪華的地方,感到有些拘束。待客室裏,閑坐的人很多,有年輕的也有年老的。李華覺得每個人都像應聘者和招聘者,不由得暗暗地為他們這種招聘方式叫絕,這十分鍾過得跟半個月一樣漫長。
李華出來後不久,手機又響了,還是那個小姐:“先生,你的長相基本過關了。”接著她又說:“但有一點,我們不得不對你說明了,我們找的是一對一的私人導遊,也就是說你對客人的要求,要全方位的滿足,包括性服務。如果你對此有興趣的話,請繼續跟我們聯係。”
自從下崗以來,李華一直想找到一份輕鬆而又能賺錢的工作,可是始終未能如願。幹這一行,聽起來雖然不太光彩,但畢竟容易賺錢,隻要對親朋保密,偷偷幹幾個月,然後就金盆洗手,也無大礙。他說:“行,我試試。”
“那好,明天上午九點,你到華苑小區十號樓十層B座,參加第二輪麵試。”
第二天,李華按時來到華苑小區。他進了一樓的大廳,發現電梯旁邊,已經有好幾位,衣著鮮亮,打扮入時的俊男倩女等在那裏了。這裏的電梯平時上下的人很少,每隔20分鍾才開一次。不用問,他們很可能都是來應聘這個工作的。由於大家心裏都清楚,這種工作見不了陽光,誰也不跟誰搭話,臉上冷若冰霜,仿佛彼此都不存在似的。
這時,過來了一位坐輪椅的女孩, 長得跟瓷娃娃一樣精致。
電梯開了,人們蜂擁而入,最後才輪到那個女孩。她奮力地推著扶手,往電梯裏擠,輪椅的前輪總算是擠進來了,可是後輪還卡在外麵。 她下意識地往前一用力,後輪總算是挪進來了,可是她本人也從輪椅上重重地摔下來。兩旁的人隻是把雙腳向旁邊挪了挪,把目光轉向別處。那個女孩也沒出聲,隻是吃力往輪椅上爬。她似乎已見慣這一切。李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伸出手來,把那個女孩扶到輪椅上問:“摔著了沒有?”那個女孩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搖搖頭。李華本以為她會在10樓以下出電梯,可是一直到9樓,她還沒有走的意思。10樓到了,人們紛紛走出去,直奔B座。李華出了電梯,看到那個女孩還在吃力地向外挪著輪椅,又順手拉了她一下,那個女孩感激地看了李華一眼說:“謝謝!”李華說了一聲,“沒有什麼,別客氣。”然後走進了B座。
B座的應聘大廳裏,已經來了十幾個帥哥俊女,他們有的正在填表,有的在交錢。在一個老板台後麵坐著一個圓乎乎的中年男子,衣著考究,表情嚴肅。有人介紹說,那位就是王總。那個王總看到他們進來,微微欠了下身說:“歡迎你們到來。”然後,王總直入主題,“我想你們也有耳聞,現在各家旅行社都在明裏暗裏搞這項業務。”停了片刻,他又說:“在你加入公司之前,有兩個問題需要跟你們說清楚。一是,你們與公司的收入分成是三七開,也就是說你得七成,公司要收回三成,小費公司不過問。二是,根據客源情況,我們要單線聯係,為此公司要為你們專配一部手機和一套高檔西裝。”
王總瞟了一眼大家,看到人們對他的話表示理解,就又接著說:“原來這些東西都是由公司免費提供的,後來由於有些人不遵守行規,拿到東西後就杳無音信了。沒有辦法,現在公司不得不留些押金,1000元。這隻是這些東西成本的一個零頭。”
“可不可以,先賒著,以後從工資裏扣除?”有個人試探著問。
有個拿著表格的工作人員冷冷地說:“我們這樣一個大公司,難道還會騙你這點錢嗎?不幹就算了。要到我們這裏工作的人很多。”很快有一個小美眉就上來搶那個說話人手裏的表,那個人躲閃開後趕緊說:“我隻是問問,我願意交,我願意交。”於是人們紛紛領取了表格,散開,填自己的表去了。
這時,那個坐輪椅的女孩也挪進來,怎麼,她也來應聘?應聘者的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坐在老板椅後麵的王總,這時也驚訝地站進來說:“瑗青,你來幹啥?”
那個叫瑗青的女孩,掃了一眼與她一起坐電梯上樓的幾個人,輕輕地叫了聲:“爸爸。”就這一句話,讓那幾個在電梯裏對她置之不理的應聘者,如芒在背,趕緊轉過頭去,不敢再看她一眼。李華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欣喜,有這位王總的女兒說幾回好話,自己撈一個肥差,應該是沒問題的。那女孩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李華的身上,出語驚人:“這個人不能用。”
“為什麼?”
“在上電梯的時候,他假借扶我的機會,賺我的便宜。”
李華瞪大了眼睛:“小姐,你沒有搞錯啊,我是在真心幫你的。”其它的幾個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那個女孩冷冷地對王總說:“他這個人心術不正,用了他,會壞了我們的事。”那個王總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李華想,這個女孩準是因為長期遭遇冷漠,而心態扭曲了,憎恨所有對她好的人。王總最後還是遵從了他女兒的意見,收回了李華那張表格。
李華心情沮喪地走出小區門口,他的手機又嘟嘟地響起來,他打開一看,是一條短信:“因為你富有同情心,像你這種人對客人“摳”得不狠。我們雖然尊敬你的人品,但是對弱者的同情是幹我們這行的大忌。恭喜你,另謀高就。”
恭喜個屁,他恨透了那個變態的女癱子了。
人若是倒黴了,真是連當“鴨子”都沒人要,不要我,你們也別想消停了。李華賭氣向公安局報了案。幾天後,電視上播出的一則新聞,讓他吃了一驚。
市公安局最近破獲了一起詐騙案,以招聘提供性服務人員為誘餌,專讓那些想走歪門邪道的青年男女上當。他們已騙得幾十萬元,放哨的是個坐輪椅的殘疾少女。不久公安局打來電話,通知李華去領舉報獎5000元,李華說:“請把這筆錢轉到拘留所,王總他們想吃啥就給他們弄點啥吧,別虧待了他們。”那邊問,“為什麼?”李華啥也沒說就啪地掛了電話。白色康乃馨
白色康乃馨
何豔華是五年前來到廣州打工的,經過艱苦地打拚,她終於擁有了自己的一家小小的美容店,生意還算過得去。這天,來了一位老客戶,要求做麵膜。老主顧自然是不敢怠慢了,何豔華趕緊給這位客人打水淨麵。當時,何豔華就發現她的臉有些發燙,時不時還有點幹咳。何豔華問她,是不是病了,她說自己有點感冒,老是不見好。第二天,何豔華也幹咳起來。到醫院一檢查,說是感冒引起的肺炎,開始輸青黴素。兩三天過去了,還沒有好轉的跡象。醫院就把它轉入隔離病房。不幸的是,她成了第一批SARS病的患者。
住院的那段日子,何豔華隻能從病房窗口,看到一小塊四方的天空。那一刻,她真正的感到了生命的渺小和軟弱。對於死她並不害怕,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年邁的母親。那年,何豔華為了給女兒治病,欠下一屁股的債,那些錢都是親朋們的血汗錢。為了還債,她才隻身南下廣州的。臨走時,白發蒼蒼的母親拉著她的手說:“咱們可不能做對不起親朋的事,欠他們的錢,咱們一定要想方設法地還啊。你這一走,若能賺著錢,一定要回來,我不想帶著別人的指責進棺材。”她含著淚點著頭。由於她是比較早被發現的病人,那時,這個醫院對SARS病還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她還能從口罩的上方,看到精心照料自己的女護士,有一雙明澈的大眼睛,在眉中間還有一個很大的黑痔。不久後,她就再也見不到那個對自己經心照料的女護士了,聽說她也被感染了。 有幸的是,何豔華從死神的手裏,僥幸逃脫了。
她完全康複這天,正是五月十一日,星期日,母親節。
何豔華在鮮花店裏,徘徊了很久。她也想學著城裏人的樣子,給在鄉下艱辛勞作的母親送一束鮮豔水靈、散發著脈脈溫情的康乃馨。但是又想到儉樸的母親最討厭賺錢不多的她買不實用的東西了,最看不上她染上城裏的貴族味。 她猶豫起來。
這時,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拽了拽她的衣角,說:“阿姨,麻煩你把那束最大的康乃馨,幫我拿下來好嗎?”那是一束潔白的康乃馨,造型並不美。何豔華看著那小女孩渴求的神情,在這個節日,在這樣的時候,她若不滿足她,似乎就太不邁人情了。何豔華把那束花遞給了她。小女孩把那束花抱在胸前,整整遮住她大半個臉。
“你媽媽一定喜歡你選擇的這種樣式嗎?”
小女孩不假思索地說:“隻要是我送的,她就喜歡。”何豔華一時無言了,是啊 ,母親們喜歡的不是花的樣式,而是兒女們的那份心情。小女孩騰出一隻小手,從小口袋裏摸索了半天,才摳出兩枚一元硬幣,遞給櫃台小姐。 何豔華瞟了一眼標價,35元!櫃台小姐卻無限愛憐地說:“今天你的運氣真好,你是我們的幸運顧客。”又把錢退給了她。說完精心的為她打著包裝。
“小姑娘,你真幸運。”何豔華由衷讚歎道。小女孩眼睛裏放出驚喜的光,“這是第十次了。”她伸出兩隻手,在何豔華眼睛前後反複地擺弄著,小女孩那雙明澈美麗的眼睛閃著晶瑩的淚花。一天當了十次幸運顧客,這怎麼可能? 何豔華疑惑地看著櫃台小姐。櫃台小姐示意何豔華,不要再多問了。
小女孩高高興興地抱著那個精美的禮品走了,櫃台小姐忍不住轉過頭去,抹起淚來,說:“她的母親是一位護士,就在兩個月前,在搶救一個“非典”病人時,不幸被感染了。這個母親節,她不可能回到小女孩身邊了。小女孩的爸爸為了安慰她,騙她說,在母親節那天,隻要她能買到十束幸運的白色康乃馨,她母親就能安全戰勝病魔。 這位父親不忍心,讓她度過一個傷心的母親節,便提前一步付了錢,一家花店一家花店地囑咐。”
聽完這個故事後,何豔華心潮起伏,在這個世界上,最無私的愛,就是父母對子女的愛,它純淨得讓人不忍去觸動。於是,何豔華毅然地買下了店裏最美的兩束康乃馨,一束獻給辛勤的母親,一束留給自己,因為自己也曾經是一個母親。回家的路,她正好路過自己住的那家醫院,就順便去看看那位救過自己的護士。 她進了那家醫院,問:“有位眉間有痔的女SARS病人,現在怎麼樣了?”有位小護士把領到一個骨灰盒前,說:“她叫李芸,於昨天去世了,這裏隻有她的名字,骨灰盒裏並無骨灰。遵照李芸臨終前的囑托,已經把她的遺體捐給醫學研究所了。”骨灰盒前,早已放著九束白色的康乃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