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1 / 1)

入夜,起了大霧,整個王府陷入虛無飄渺間。

喬嫣獨自走進偏廳,俯身攙扶已跪了多時的倩雪,倩雪卻不肯起,流著淚連連搖頭。喬嫣身體虛弱,無力勉強,輕歎一聲,坐到廳堂正中的太師椅上。

倩雪抬頭凝望著喬嫣顯得狼狽的容貌,忍不住掩著嘴抽泣起來,“小姐,倩雪對不起您。”

喬嫣忍不住蹙了蹙眉,道:“我不願見你,就是怕你哭哭啼啼。”

倩雪忙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好一會兒才控製住了情緒。

喬嫣抬頭看著窗外,口吻淡漠地問道:“你從何時知曉徐明身份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樣的語氣,倩雪聽過無數次,但隻有這次是針對自己,她心頭一沉,定了定心神,盡量使自己答得有條理:“大概是在一年前,徐明說太子登基後會為喬家昭雪,會補償您流落民間所受的苦楚,我當時信他,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便答應為他守口如瓶。”

男歡女愛,也許就是一件令人變得愚笨的事情吧,喬嫣不由苦笑著搖頭,又道:“徐明有沒有提過,太子是怎樣得知我在柳城的?”

倩雪觀望了一下門口,又壓低了聲音,道:“您那時是柳城花魁,也被一些人奉為瑞國第一美人,惹得朝廷中一些重臣都心癢難耐,便趕奔柳城一睹芳容。也許,那些人之中,就有見過夫人的。”

告訴自己要狠下心來,告訴自己從此與之成為陌路,但倩雪為自己著想的舉動還是打動了喬嫣。不管怎樣,倩雪是令她融入這世間的引路人:在纏綿病榻時,暗暗熟記她言談舉止的方式,日後不至被人挑出破綻;在大病初愈後,主仆常常促膝相談,是彼此唯一的陪伴。有些事,不能忘,又怎能忘。

喬嫣起身背對著倩雪,不讓她看到自己滿臉的落寞,“後來,你為何不和徐明裏應外合,將我送到太子麵前任他處置?”

“因為,您是當局者迷,可我看得出,路公子對您是一往情深,想著您嫁給他,不亞於嫁給當朝的王公貴族,就在路公子為您贖身後和徐明斷了來往。”倩雪的語聲越來越低,“可誰能想到,王爺還是發現了您的行蹤。我明白,若早日告訴您實情,路公子定會想出對策,走至今日,都是因為我隱瞞您的緣故。小姐,倩雪該死,您降罪吧。”

喬嫣沉默半晌才道:“你,安心住在偏房,閑時不妨多為我縫製幾件衣衫,你做的,我喜歡穿。”語聲漸漸有些哽咽,“就算我有心留你,王爺也不會允許,等找到機會,我再給你尋個好的去處。”

在倩雪大放悲聲時,喬嫣快步離開,返回了寢室。她知道,寬恕有時代表的是更為殘忍的懲罰——若是日日被悔恨、愧疚折磨,靈魂不亞於進入了煉獄。

即使倩雪對她有恩,對她的錢財毫無貪念,能把自己放在如意郎君之前,她也不能夠再信任倩雪。能夠若無其事地隱瞞一件事,且是長達一年的光景,這件事,令她心驚不已。她不能保證倩雪日後會不會變得貪慕虛榮,一旦變了,局麵就由不得她控製了。所以,即使心酸、不舍,她也隻能忍痛割愛。

蝶衣鋪好床,服侍著喬嫣潦草地梳洗一番,中途幾次欲言又止,隻是呐呐地低喚著“王妃”。

喬嫣心知蝶衣的擔憂,一麵笑著褪下中衣,一麵笑道:“倩雪隻是被禁足,你隨時都可以去看她。”

蝶衣展顏一笑,“奴婢先服侍王妃睡下。”說著拿起水紅色褻衣,隔著簾子遞給喬嫣。

“不用了。”喬嫣叫蝶衣取來中衣中褲,邊穿上身邊吩咐道:“明日把那些紅色的東西換成素淨的顏色。紅色看得人心焦。”

蝶衣喃喃道:“可是,王爺……”

“不礙的,說不定他比我更厭惡紅彤彤地一片。”喬嫣輕聲道。

倩雪就想起了內侍的傳話,笑著轉達:“王爺陪六王、七王飲酒呢,說若是天色太晚就不回來打擾王妃了。”

“那好啊。”喬嫣笑道。

蝶衣服侍著喬嫣睡下,拉上簾帳,熄滅了宮燈,隻留下了一盞紅燭,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獨自一人躺在寬大舒適的床上,喬嫣覺得很自在,想到倩雪,心就又沉到了穀底,在床上輾轉反側多時,才恍恍惚惚地睡了過去。

“起來,更衣。”

剛被這四個字驚醒,喬嫣就發現自己被人從床上拽了起來。她推開胸前那隻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定下神來,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到眼前黑色的人影,抽抽鼻子,嗅到他滿身濃烈的酒氣。

除了風洛揚,還能有誰。

這個人,喝了多少酒?

喬嫣的小臉幾乎皺成了一團,氣呼呼下床趿上鞋子,冷聲道:“王爺稍後,我去叫侍女過來服侍。”

風洛揚將她推回到床上,笑問:“想躲出去?不願與我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