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2(3 / 3)

福爾摩斯終於喘著氣臉色發白,惱怒地站住說:“真糟糕,華生,你應當記住這件事,作為我無往而不利的反證吧。”

我不解地問:“那人是誰呀,是盯梢的嗎?”

“還不能斷定,從掌握的情況看,巴斯克維爾一來城裏,就讓人緊緊盯住了。要不怎麼有人知道他住在諾桑勃蘭旅館呢?他們第一天盯他的梢,以後還會的,你看見沒有,在摩梯末大夫說那個傳說時,我到窗前去過兩次。”

我說:“是的,我看見了。”

“我是在向街中尋找假裝閑逛的人,可我沒能發現,這家夥很精明。華生,不管他是個好人或是壞人,我覺得他有陰謀,有能力。他真狡猾,他為自己準備了馬車,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他這樣做有個好處,若是他們坐上一輛馬車,他就能尾隨他們了。”

“可惜咱們沒有記下車號。”我惋惜道。

“我親愛的華生,雖然我顯得有些笨拙,你以為我真的連車號都忘記了嗎?”

“No2704就是咱們要找的車號,但是眼下對我們並沒有作用。”

“我看不出在當時你還能幹些什麼。”

“我後悔自己應當不慌不忙地雇一輛馬車,保持距離跟在馬車後麵。當我們跟著那個人來到巴斯克維爾住處時,再看他往什麼地方去。可我太急躁了,先暴露了自己,失去了目標。”

我們一邊談著一邊順著攝政街慢慢走著,摩梯末醫生和亨利男爵早就不見了。

“咱們再跟下去也沒意義了,華生,你能認出車中人的麵貌嗎?”福爾摩斯看著我說。

“我隻能認出他的胡須來。”

“那一綹胡子除了能掩飾他的相貌外,別無用處,不談這個了,咱們進去吧。”說著,他帶我走進一家本區的傭工介紹所,受到經理的熱情歡迎。

“維爾森,您不會忘記我曾有幸地幫您忙的那樁小案子吧?”

“先生,怎麼會忘呢。您挽救了我的名譽,還救了我這條命呢。”

“我親愛的夥伴,您過獎了。維爾森,我記得您的手裏有一個叫卡特萊的孩子,有些才幹。”

“是呀,先生,他還在這裏呢。”

“把他叫出來,行嗎?我希望把這五鎊的鈔票換成零錢。”

不多一會兒,一個頗神氣而又相貌機靈的孩子站在那裏,懷著由衷的敬意注視著這位大偵探。

“把那本首都旅館指南遞給我,”福爾摩斯說,“卡特萊,在查林十字街附近,有二十三家旅館的名稱,你看到了嗎?”

“先生,我看到了。”

“你要挨家進那些旅館。”

“好的,先生。”

“你對他們說,你要看看昨天的廢紙。說你要找一份送錯了的重要的電報。而實際上你要找的是一張被剪子剪成一些小洞的《泰晤士報》。這裏有一份,就是這一篇,你能認出它來嗎?”

“能的,先生,您說的我明白了。”

“我再給你二十三個先令,你每進一家旅館,給客廳看門人一個先令。在二十三家旅館裏你也許看到大多數的廢紙昨天都已燒掉或運走了,但也可能會有幾家能將一堆廢報紙拿給你看,你就在廢紙堆裏找那張《泰晤士報》,也有可能找不到。再給你十個先令,以備急需,傍晚前向貝克街我的家裏發個電報,告訴我查找的結果。”

對這個十四歲的孩子吩咐完後,福爾摩斯對我說:“咱們現在惟一要做的就是打電報查清那個馬車夫了,車號是No2704,在去旅館之前咱們到證券街的美術館去看看吧。”

5三條斷了的線索

我們走進證券街的一家美術館,福爾摩斯全神貫注地觀看著近代比利時大師們所作的繪畫。離開美術館直到諾桑勃蘭旅館,他一路上隻談藝術,其實他的藝術見解很粗淺。

“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在樓上正等你們呢。”賬房說道,“他讓我把您們領上去。”

福爾摩斯回答說:“看看你們的旅客登記簿,可以嗎?”

“可以。”

我們從登記冊上看出,繼巴斯克維爾之後又來了兩撥客人。一撥是來自新堡的肖菲勒斯·約翰森一家,另一撥是來自奧吞州亥洛基鎮的歐摩太太及女傭人。

“約翰森是我認識的那個吧,”福爾摩斯對守門人說,“他頭發花白,是個律師,走路一瘸一拐。”

“錯了,先生,這可是個好動的紳士,年紀沒有您大,他是個煤礦主。”

“您一定把他的職業弄混了吧?”

“先生,不會的,約翰森在我們這旅館已經住了好多年了,我們都很了解他。”

“行了,歐摩太太,我似乎記得這個名字,請原諒我的好奇心。”

“她丈夫曾做過葛羅斯特市的市長,她是個病魔纏身的太太,每次進城都來我們這裏住的。”

“謝謝,這位太太不會是我的熟人了。”

我們一起上樓時,福爾摩斯低聲說:“華生,剛才所問的問題已說明了一個重要的事實,那些對亨利爵士感興趣的人,並沒有住在這個旅館。他們也擔心被別人發現。”

當我們快要走到樓頂的時候,正遇上亨利爵士迎麵走來。他氣得臉都紅了,手裏拎著一隻滿是塵土的舊高筒皮鞋。

他向我們說話的口音都重多了,“太不像話了,這旅館的人像是在欺負我,又拿了我的皮鞋,他們開玩笑找錯人了,我才不怕呢,福爾摩斯先生,他們未免有點太過分了。”

“還在找您的皮鞋嗎?”

“唉,先生,我現在又丟了一隻舊的黑皮鞋。”

“怎麼,這是真的……”

“我一共有三雙鞋,一雙棕色的新鞋,一雙黑色的舊鞋,還有我現在穿的漆皮鞋。昨晚他們拿跑了一隻棕色皮鞋,今天又偷了我一隻黑的。喂,找到沒有,別光站著瞪眼。”

亨利爵士衝著走過來的一個驚慌失措的德國服務生喊著。

“沒有,先生,我都問過了,什麼也沒打聽到。”

“好吧,在黃昏前把鞋給我找回來,不然的話,我立刻離開這旅館。”

“先生,您要忍耐一下,我保證一定能找到。”

“但願能找到,在這個賊窩裏怎能再丟東西,福爾摩斯先生,請原諒我拿這樣的小事煩擾您了……”

“我倒認為這事很值得注意。”

“您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呢?”

“我不敢說已經了解了。您的這件案子很複雜,把這件事與您伯父的死聯係起來就會發現太曲折離奇了。不過我們已掌握了幾條線索,遲早總會找出正確的線索的。”

我們愉快地共進午餐。飯後,福爾摩斯在起居室問巴斯克維爾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周末到巴斯克維爾莊園去。”

“你的決定是理智的。”福爾摩斯說道,“我完全可以證明,你在倫敦已經被人盯梢,在這樣大的城市裏,很難搞清這些人是誰。若是他懷有惡意的話,有可能給你造成不幸。摩梯末先生,你不知道你們今早從我家出來後,就被人盯梢了嗎?”

摩梯末醫生大吃一驚,說:“被盯梢了?被誰?”

“不幸得很,這正是我需要解決的事。在達特沼地,你的鄰居和熟人中,有沒有留著又黑又長胡子的人?”

“我想想看,對了,查爾茲爵士的管家白瑞摩留著連腮黑胡子。”

“啊,白瑞摩在哪個地方?”

“說不定他在倫敦呢,讓我們證實一下他是否在莊園裏。”

“您怎麼證實呢?”

“我們發一份電報,寫上‘是否已為亨利爵士備好了一切?’發到巴斯克維爾莊園,交給白瑞摩。再發一封電報給莊園最近的格林盆的郵政局長,就寫‘發白瑞摩先生的電報務交本人。如不在,請回電通知,諾桑勃蘭旅館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這樣的話,咱們晚上就能知道白瑞摩是否在工作崗位上了。”

“這辦法太好了,”巴斯克維爾說道,“但是,摩梯末大夫,白瑞摩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是已故管家的兒子,他們負責看管這所莊園迄今已有四代了,據我所知,他和他老婆挺受人尊重。”

巴斯克維爾說道:“事情很明了,我們家的人沒有住在莊園裏,這些人太舒服了,什麼事都不做。”

“這是實情。”

“白瑞摩從查爾茲爵士的遺囑裏得到好處了嗎?”福爾摩斯問。

“他們夫妻倆各得了五百鎊。”

摩梯末醫生在一旁說:“查爾茲爵士的遺囑裏,也給我留下一千鎊呢。”

“真的嗎?還有誰得到了呢?”

“有很多小筆款項是分給一些人的,另外大批錢財捐給公共慈善事業。餘產全部歸亨利爵士。”

“餘產有多少呢?”

“七十四萬英鎊。”

“真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金額。”福爾摩斯驚奇地揚起了眉毛。

“查爾茲爵士很富有,在我們檢查他的證券之前,並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錢。原來他的全部財產價值約有一百萬鎊。”

“天啊!一個人見了這樣大的數額,當然要拚命賭他一場了。可是摩梯末醫生,請原諒我的假設,假如我們這位年輕的朋友發生意外的話,誰來繼承這筆財產呢?”

“傳給遠房的表兄弟戴斯門家的人了。傑姆士·戴斯門是威斯摩蘭地方的一位牧師。”

“您見過傑姆士·戴斯門先生嗎?”

“見過,他拜訪過查爾茲爵士。他是個穩重可敬的人,過著聖潔的生活。我還記得他拒絕接受查爾茲爵士任何產業,雖然查爾茲爵士曾執意讓他接受。”摩梯末醫生鄭重地說。

“這個沒有什麼愛好的人竟要成為查爾茲爵士的繼承人嗎?”

“他將成為產業的繼承人,這是法律所規定的。”

“亨利爵士,冒昧地問你,你立過遺囑了嗎?”

“沒有,福爾摩斯先生,我還沒想過呢。但我覺得錢財不該與爵位和產業分開。沒有足以維持的產業,又怎能恢複巴斯克維爾家的威望呢?”

“說的對,你該立即到德文郡,但千萬別單獨去。”

“摩梯末醫生同我一塊回去吧。”

“我想,摩梯末大夫有醫務在身,他家離您的家也遠,盡管他對您懷有天大的好意,但也不能總跟著你,你必須另找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福爾摩斯先生,您可以去嗎?”

“事情如果到了緊急的時候,我一定會去,但是你知道,我有著廣泛谘詢的業務,也不可能離開倫敦。所以,我想隻有我的朋友華生大夫,才能形影不離地陪伴和保護您。”

這個意想不到的建議讓我真不知怎麼辦才好。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巴斯克維爾抓住了我的手,熱情地搖起來。

他高興地說:“華生大夫,我真是太感謝您了,您了解我的處境,對於這件事你知道的和我一樣多,你能陪我到莊園去,我將永遠銘記在心。”

我對即將投入的冒險,充滿了好奇,同時我被福爾摩斯的恭維和準男爵以誠相待的真情感動著。

“行,我願意去,”我說道,“我覺得這很值得。”

福爾摩斯囑咐我道:“你得及時地向我報告,如果危難降臨,我將告訴你如何行動。我想星期六咱們就準備動身吧?”

接著我們商定星期六坐由帕丁頓開來的十點三十分的那趟車去德文郡。

我們正要站起來告辭的時候,巴斯克維爾突然發出興奮的歡呼,他衝向屋角,從櫥櫃下麵拖出一隻棕色的長筒皮鞋。

他喊著:“這正是我丟的鞋。”

“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摩梯末醫生說,“我已在這屋裏查找過了。”

“是呀,我到處都找遍了。”巴斯克維爾說,“這一定是我們在吃午飯時,服務生放在那裏的。”

那個德國服務生被叫了過去,很遺憾,他對這件事也弄不太清楚。僅僅兩天,不明不白的神秘事件一個緊接著一個,真讓人替亨利爵士的未來擔憂。在我們坐車回去的路上,福爾摩斯沉默不語,他緊皺雙眉,麵孔嚴峻,他的心情和我一樣,在努力思考著一些能解釋這連續發生的怪事的推想。整個下午直到深夜,他都靜靜地坐著,沉浸在煙草和深思之中。

快要吃飯時,郵遞員送來了兩封電報。

第一封信寫著:頃悉,白瑞摩確在莊園。巴斯克維爾。第二封寫著:依照指示去過二十三家旅館,未能找到剪破的《泰晤士報》。很抱歉。卡特萊。“唉,華生,我的兩條線索都完蛋了。再沒有比不順心的案子更氣人的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

“咱們還可以去找那個給盯梢人趕車的馬夫嘛。”我提醒到。

“沒錯。我已發了電報要求執照管理科查清他的姓名和地址,聽,門鈴響了,有人送結果來了。”

讓我倆欣喜的是,推門走進來的舉止粗魯的家夥,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

“我就是No2704車的車夫,我接到總部通知,說一位紳士要找我,我直接從車場就到這兒了,您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老弟,請別誤解,”福爾摩斯說,“正相反,若是你能耐心地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會給你半個金鎊。”

車夫聽了這句話,咧著嘴笑著說:“真不錯,我碰到好運了。先生,你要問我什麼呢?”

“我先問問你的姓名和地址,以後找你的時候方便一些。”

“約翰·克雷頓,住在鎮上特皮街3號;我的車是從滑鐵盧車站附近的希波利車場租來的。”

福爾摩斯記下他的話說:“克雷頓,請你把今天早上監視這所房子而後又跟蹤那兩位紳士的那個乘客的情況說一說吧。”這車夫吃了一驚,迷惑不解地站在那兒。

“這件事不用我多說什麼,看來你知道的和我一樣多”,馬夫說,“是這樣的,那位紳士對我說,他是個偵探,並囑咐我不要對別人講。”

“老弟,你不要多隱瞞什麼,這事情很嚴重。你剛才說你的乘客是個偵探嗎?”

“他是這麼說的。”

“他都怎麼說的。”

“他提到了他的名字。”

福爾摩斯以快樂的眼神迅速地瞟了我一眼。“他真冒失,竟告訴了他的姓名。他叫什麼名字呢?”

車夫說:“他說,他叫歇洛克·福爾摩斯。”

聽了這話,我看到這個大偵探從未那樣吃驚過,接著,他又縱聲大笑起來。

“華生,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說,“我認為他是個很機靈的人。這次他可把我搞得真夠瞧的,他的名字叫歇洛克·福爾摩斯,是嗎?”

“先生,這就是那個紳士的姓名。”

“知道了,請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搭上你的車和這之後的事吧。”

“九點半的時候,他在特萊弗嘎廣場叫了我的車,他說他是個偵探,並給了我兩個金鎊叫我整天絕對服從他,我們先到了諾桑勃蘭旅館,在那裏一直等到那兩個紳士出來並雇上馬車。我們尾隨著他們的馬車,一直跟到這兒。”

“就是這個大門。”福爾摩斯說道。

“這一點我不敢肯定,我的乘客什麼都知道。我們停在街上等了一個半小時。後來有兩位紳士從我們旁邊步行過去後,我們就順著貝克街跟蹤下去,並沿著……”

“這我知道了。”福爾摩斯插言道。

馬夫繼續說:“當我們走過攝政街約有四分之三時。我車上的紳士打開車頂滑窗,大喊著讓我趕到滑鐵盧車站。我的馬車不到十分鍾就到了。在他要走開的時候,他轉過身對我說他叫歇洛克·福爾摩斯。”

“原來是這樣。以後你再沒見過他嗎?”

“他進了車站後,再沒有見到。”

“這個叫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長得什麼樣呢?”

馬車夫搔著頭皮想了想說:“我看他可能有四十歲,中等個,比你矮兩三英寸。他穿得像個紳士,臉色蒼白,蓄著黑胡須。我知道的就這些。”

“他眼睛的顏色呢。”

“我說不出來。”馬夫有些為難地說。

“別的你還能記起什麼來嗎?”

“先生,就這些了,記不起來了。”

“好吧,先給你半個金鎊,以後如果你能帶來更多的消息,我可以再拿半鎊給你。晚安。”

“先生,謝謝您,晚安。”

約翰·克雷頓格格地笑著走了。福爾摩斯聳聳肩向我轉過頭來。

他苦笑著說:“咱們的第三條線索又斷了。這個壞蛋,他摸清咱們的來路,知道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曾找過我,在攝政街認出我,懷疑到我記下馬車的號數,一定會去找馬車夫的。這一回咱們可真找到一個值得幹一場的對手了。希望你在德文郡的運氣能比在這兒好一些,我真有些擔心。”

“對什麼擔心呢?”

“對派你去的這件事唄。這事很棘手,又很危險。但願我能高興地看到你平平安安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