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
13設網
我們走出沼地後,福爾摩斯對我說:“咱們就要抓住他了,這家夥真厲害!發現殺錯人了,竟還能鎮定自如。華生,咱們還從沒遇到過比他更難鬥的對手呢。”
“我感到很遺憾,他竟看到了你,你認為他會如何行動呢?”
“他也許會更加謹慎,也可能不顧一切地動用其他手段。”
“咱們可以馬上逮捕他嘛!”
“親愛的華生,倉促行動對咱們沒有好處。如果他是通過一個人來進行活動,咱們還可以找到證據,但如果在大白天裏拉出條大狗來,想把繩子套住狗的主人,就不那麼容易了。”
“咱們有證據呀。”
“有什麼呀,咱們的證據不過是猜測罷了。假如咱們的證據就是這樣一段故事和所謂的‘證據’,那咱們太讓人笑話了。”
“查爾茲爵士的死不就是證據嗎?”
“他是嚇死的,身上毫無傷痕。哪裏有那狗牙的痕跡呢?再說,獵狗是不會咬死屍的。”
“這麼說,今晚的事不能證明了嗎?”
“今晚,咱們沒見到那隻獵狗,盡管聽到了它的聲音,可是並不能證明那狗跟在人的後麵。”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呢?”
“希望勞拉·萊昂絲太太能幫助咱們,我想我們很快就會贏的。”
在回巴斯克維爾莊園的路上,福爾摩斯叮囑我不要把今晚的事告訴亨利爵士,因為明天他同斯台普吞的約會凶多吉少,得有充足的準備。
“他們也和我約好了。”
“華生,必須讓他單獨去,那樣就容易安排了。”福爾摩斯讓我謝絕邀請。
福爾摩斯的到來讓亨利爵士高興極了,他早就盼著大偵探來這兒了。但他對我的朋友空手而來感到驚疑,不久,我們給他勻出了日常用具。吃夜宵的時候,我們把準男爵應該知道的都盡量講給他聽了。白瑞摩夫婦知道後,那個逃犯的姐姐痛哭起來。
準男爵邊吃邊說:“我曾接到斯台普吞一封信,讓我今晚到他那裏去,可我得恪守我的諾言,決不單獨外出。”
福爾摩斯冷談地說:“你不知道我們曾擔心您摔斷了脖子呢。”
“這是怎麼回事?”亨利爵士瞪大眼睛吃驚地問。
“那個家夥穿的是您送給管家的衣服。說不定警察會來找你的麻煩呢。”
“恐怕不會,先放下這事,咱們的案子有結果了嗎?”
“我想,不久就會搞清楚的,這是一件很複雜的案子,有幾點要弄明白。”
“我們在沼地裏聽到了那獵狗的叫聲,您要是能給那隻狗戴上籠頭、套上鐵鏈,那可就是前所未有的大偵探了。”
“隻要您肯幫助,我就一定能給它戴上籠頭,治服它。”
“您讓我幹什麼我都幹。”
“很好,我可得要求您別盲目去做。”說完,他凝神地注視著我頭頂以上的地方。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像一尊古代雕像似的。
他一邊揮手指著掛滿對麵牆上的一排肖像說:“請諒解我冒昧品評一番吧,華生總說我不懂藝術,那不過是嫉妒我罷了。你們瞧,這些人像畫得多好呀。”
“您這樣說我很高興,”亨利爵士用吃驚的眼光望著我的朋友,“我對馬或閹牛要比對一張畫關心多了,對這不敢充內行。沒想到您還對這玩藝很有興趣。”
“我能一眼看出是誰畫的——那張穿著藍綢衣服的女人像,肯定是莫奈畫的;那個戴假發的胖紳士則出自瑞諾茨的手筆。這些都是您家裏人的畫像嗎?”
“這些都是。”
“您對這些前輩的人名都記得嗎?”
“白瑞摩曾詳細地告訴我了,我想我還能背得出。”
“那個拿著望遠鏡的紳士是誰呀?”
“那位是巴斯克維爾海軍少將,他曾在西印度群島羅德尼部下任職。穿著藍色外衣,手拿一卷紙的威廉·巴斯克維爾爵士,在庇特任首相時當過下議院委員會的主席。”
“我對麵的那位穿著黑天鵝絨鬥篷、掛著綬帶的騎士是誰呢?”
“唉,他就是那個怪異傳說的根源,品質惡劣的修果,魔犬的傳說就是從他開始的。”
“你們瞧,他看上去既安詳又和氣的樣子,可他的眼神充滿了陰險毒辣。”
“他一定是修果,沒錯。這張畫布的背麵還寫著姓名和年代‘1647’呢。”亨利爵士肯定地說。
吃過夜宵,亨利爵士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福爾摩斯又把我領回宴會廳。他對那老酗酒鬼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高舉著蠟燭盯著這張顏色暗淡的肖像。
我望著那張有著薄薄的嘴唇、一雙冷漠眼睛的畫像對福爾摩斯說:“你看出什麼眉目了嗎?”
“他像不像一個你認識的人?”
“下巴有些像亨利爵士。”
“有一點,等會兒,”他站在一隻椅子上,左手擎著蠟燭,右臂彎曲著蓋住畫像上的寬簷帽和下垂的長發。
“天哪!”我竟看到斯台普吞的麵孔從畫布裏跳出來。
“怎麼樣,你看出來了吧,我的眼睛久經訓練,能看出任何偽裝。”
“真神了,這就像給他畫的一樣。”
“沒錯,這真是個有趣的返祖遺傳的實例。顯然那家夥是巴斯克維爾家的後代。”
“這麼說,他在製造篡奪財產繼承的陰謀。”
“對,這張畫像恰好給了我們一個迫切需要的線索。華生,咱們算是抓住他了。明晚之前,咱們就可以用一根針、一塊軟木和一張卡片,把他放進貝克街的標本陳列室去了。”
他離開那張畫像時,突然發出了少有的大笑。我不常聽到他笑,隻要他一笑,就說明有人要倒黴了。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很早,可是福爾摩斯在我穿衣服時,正沿著車道從外邊走回來。
“啊,咱們今天得好好地幹他一天!今天就能見分曉了,網是全部下好了,咱們就要往回拉了。”他搓著雙手興奮地說。
“你去過沼地了嗎?”我問他。
“我和忠實的卡特萊聯係了一下,告訴他我安然無恙。另外,我已經給王子鎮發了一份關於塞爾丹死亡報告,相信你們誰也不會因為這事惹麻煩了。”
“下一步如何行動呢?”
“得去找亨利爵士商量一下。看,他來了!”
“早安,福爾摩斯,您真像一個將軍在和參謀長部署一次戰役。”
“華生正向我請求命令呢。”
“我也是隨時聽候差遣,今晚的約會咱們一起去吧。”
“很抱歉,我和華生準備回倫敦。”
“回倫敦?”準男爵的臉上有些不悅。
“是的,我希望您能單獨度過這一關,再說我們回去要比在這有用得多。”福爾摩斯的態度很堅決。
我從準男爵緊鎖的眉頭能感覺出,他為我們要棄他而去深感沮喪。
他冷淡地說:“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走呢?”
“吃過早餐就走。我們先坐車到庫姆·特雷西去,華生的行李都在這,他肯定會回來的。華生,寫封信給斯台普吞告訴他你不能赴約。”
“我真想和你們一塊回倫敦,我幹嘛一個人留這裏呢?”
“你得留下來,您不是答應過我聽從我的差遣嗎。另外,我希望您坐馬車去斯台普吞住宅,然後把您的馬車打發回來,讓他們知道您準備走回家。”
“我留下來嗎?回來時要走過沼地嗎?”
“要走過。”
“您不是常常叮囑我不要晚上從那兒走過嗎?”
“但您這一次打那兒走,保證沒事。這對你也是次考驗,我們相信您有信心這樣做的。”
“好吧,我就照您說的去做吧。”
“您對您的生命珍惜的話,您回家從沼地穿過時,除了從梅利瑟宅邸直通格林盆大路的直道外,千萬別走別的方向。”
“我聽從您的吩咐。”
“很好。我真想早點動身,這樣下午就能到倫敦了。”
我聽著他倆的談話很是吃驚,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希望我倆一塊走。這麼危險的時刻,我們怎麼能離開呢,我真不明白。但沒辦法,隻好聽從他的安排。很快,我們跟有些生氣的朋友話別,兩小時之後就到了庫姆·特雷西車站,隨即打發馬車回去。月台上有個小男孩在等著我們。
小男孩見到我們說:“先生,有什麼吩咐嗎?”
“卡特萊,你坐這趟車進城吧。你一到地方,立刻用我的名字給亨利爵士發一封電報,就說若是他找到我丟在那裏的記事本,讓他用掛號給我寄到貝克街去。”
“先生,您放心好了。”
“現在你先去車站郵局問問有沒有我的信。”
一會兒,那孩子帶著一封電報回來了,福爾摩斯瞧了瞧便遞給我。上麵寫著:電報已收到。即攜空白拘票前去。五點四十分抵達。
雷斯垂德“這是我早晨那封電報的回電。咱們還得需要官方偵探的協助呢。華生,咱們這段時間去拜訪勞拉·萊昂絲太太去吧。”
他的作戰計劃已初具眉目,他是想讓亨利爵士向斯台普吞夫婦提起由倫敦發來的電報,就會完全相信我們真的離開了。我仿佛已經看到,我們很快就會網住那條尖嘴梭魚。
勞拉·萊昂絲太太正在她的辦公室裏。福爾摩斯坦率地開始了他的訪問,這一點使她很吃驚。
他說:“我正在調查已故的查爾茲爵士暴死的有關情況。華生大夫已向我報告了您談過的話,您對此事還有隱瞞的地方嗎?”
“我有什麼隱瞞的地方?”她不服氣地問道。
“您已承認曾要求查爾茲爵士在十點鍾時到那門口去。我們知道,那正是他死去的時間和地點。您不覺得這之間有關聯嗎?”
“這些事件並沒有什麼關聯啊!”
“你如果這樣認為,那真是巧合了。坦白地說,萊昂絲太太,我們認為這是一樁謀殺案。根據已有的證據,不僅是您的朋友斯台普吞,就連他的太太也要被牽扯進去的。”
那女士猛地從椅子裏跳了起來,驚呼道:“他的太太?!”
“這事不用再隱瞞了,他的妹妹實際上就是他的妻子。”
萊昂絲太太又坐了下去,兩手緊抓著扶手,激動地說:“他的太太?他還沒有結過婚呀!”
歇洛克· 福爾摩斯聳聳肩,沒說什麼。
“您這樣說,給我拿證明來……”她那驚異的眼神,比任何話都更說明問題。
福爾摩斯從口袋裏抽出幾張紙來說:“我到這裏來正準備向您證明,這是一張四年前他夫婦在約克郡拍的像片。背麵寫的是‘凡戴勒先生和夫人’,您不難認出來的。這是幾位可靠的證人寄來的三份關於這對夫婦的材料,他那時開著一所私立聖·奧利弗小學。你看看,是不是這兩個人。”
她看了看倆人的合影,然後抬起頭來望著我們,板著麵孔,冷冰冰地現出一種極度絕望的神情。
她有氣無力地說:“福爾摩斯先生,這人曾向我說隻要我能和丈夫離婚,他就和我結婚。這個壞蛋,沒和我說一句真話,他想法騙我。我一直是他手裏的工具,他對我沒有絲毫真情,我為什麼要掩護他的罪惡呢?您願意問什麼就說吧!我向您發誓,當我寫那封信時,並沒想到會害了那紳士,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太太,我怎麼不相信您呢?”福爾摩斯說,“您先把事情的原委說一遍,這樣會好受一些。那封信是斯台普吞建議您寫的吧?”
“是他說,我寫的。”
“等您把信發出後,他又勸阻您不要去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