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巧計除娼患 馮士彥怒燒檀香棺
這日午後,洛城楊府門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隻不過每個來客都肩挑背扛,滿臉的苦大仇深,沒一點笑模樣。
路人的反常舉動引起了兩個男子的注意。這兩個男子似是主仆,主人身材清瘦,約摸有四十多歲,隨從是個年輕小夥子。站在街角,兩人叫住個推木輪車的路人,一打聽才得知滿街的人都是送禮的。給誰送?路人恨恨地說,楊府的楊曄。這個楊曄雖不是朝廷命官,卻比當官的還牛,時不時地就找個借口,強迫百姓給他送禮,不論是瑪瑙翡翠還是苞穀黃豆,統統照單全收。如果不送,你瞧好吧,房子著火是小事,弄不好孩子被拐老婆被賣!
主人模樣的男子直聽得眉頭緊蹙,“哪這次的借口是啥?”
“啥?還不是為了迎接馮俊巡察!都說馮俊是個清官,我看哪,一路貨色!”路人氣哼哼說完,拎著雞鴨直奔楊府。主仆二人嘀咕一番,轉身走進一家糧店,買了兩袋大米也跟著去了。
混進府內,放眼望去,偌大的庭院裏至少擺了上百桌酒宴。但讓兩人苦笑不迭的是,除東首幾桌菜肴豐盛外,其他的宴席上沒酒沒肉,隻有一大盆黑乎乎的爛菜湯!
兩人瞧明白了,就這招待,愛吃不吃,不吃滾蛋!主人附耳跟隨從交代幾句,隨從點點頭,快速溜進後院,他則湊到距離東首最近的一張桌前坐下。屁股剛剛坐穩,便聽一個貴客笑說:“楊大人,聽說這個馮按察使清廉寡欲,是個難纏的主兒。前年他去梧州巡察,督撫想討好他,便從青樓買了個美貌女子送去。誰知,被他一通臭罵——”
“他那號人,純粹是傻瓜一個!”答話的正是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楊曄,“諸位,人生在世,要的就是風流快活。今日咱們就借傻瓜的光,該喝就喝,該樂就樂。喝好樂夠,明日一早全部出城,迎接傻瓜!”
“好,楊大人,請。”吆喝聲中,那個隨從已悄悄貓進內舍,輕手輕腳地推開了臥房。不料,一位長相俊美的女子冷不丁地出現在麵前!
“你是何人?”女子慌了神,張口要喊。隨從見狀大驚,身形一晃便扼住了女子的脖頸,“別喊!我是馮大人的侍衛陳二順。”
馮大人?你是說馮俊馮按察使?女子一聽,登時淚流滿麵,“撲通”跪倒在地:“我叫紫煙,是被該天殺的楊曄抓來的,他,他要納我做小。求你救救我——”
沒錯,那個坐在爛菜湯前的男子便是大明清官馮俊馮士彥。月初,馮士彥被朝廷任命為福建按察使,前來洛城巡察辦案。而這楊曄也非一般人物,時任永樂、洪熙、定德、正統四朝的東陽大學士楊榮正是他親爺爺,位高權重,無人敢惹。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楊曄則是背靠大樹好作惡,強壓官府男霸女,搜刮民財喪盡天良。據說,就連洛城縣令見了他腿肚子都哆嗦。得知馮士彥要來,他便搞了這麼一出:有錢的出錢,有糧的納糧,趕緊湊份子給馮大人接風洗塵!
次日早,洛城的名流“呼啦啦”地出了城門,前去恭迎大駕。但就在這幫腦滿腸肥的家夥站在烈日下翹首等待的當兒,早已進城的馮俊正開門接訪呢。隻是從早接到中午,僅候到一位,還是從城門口屁顛屁顛趕回的楊曄。
“楊大人,你跑得滿頭大汗,忙啥去了?”馮俊笑著問。楊曄身無官職,卻樂意被人叫“大人”。見馮俊話裏帶刺,訕訕回道:“馮大人,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害得我白候了一上午!”
“是嗎?哪我給你找個地方歇息歇息!”馮俊忽地一拍驚堂木翻了臉:“來人哪,將人犯給我拿下——”
“慢。憑啥抓我?證據呢?”楊曄倒不急不忙,慢條斯理地亮出了“殺手鐧”:“別忘了我是當朝東陽大學士楊榮的孫子,一向遵紀守法,清白為人。馮大人可要明察!”
馮俊心說,我是來巡察辦案的,管你是誰的孫子,違法亂紀,定當嚴懲!於是喝道:“將狀告楊曄的訟狀都給我搬出來!”
喝聲未落,兩個衙役已抱著兩大抱訟狀走上堂。這數百起訟狀,是馮俊一夜暗訪的結果。張張狀紙,告的全是楊曄。很快,楊曄想明白了。你個馮士彥還真難纏,別看堂前冷冷清清,沒想到你居然給我來這麼一手!行,既然你夠狠,那也別怪我不客氣!楊曄陰測測一笑,直呼其名:“馮士彥,別忘了正人先正己。在查我之前,我還要告狀呢。”
馮俊不由一愣。你告誰?楊曄抬手一指,“就是他!”
他?陳二順?他從8歲那年就跟著我,幾乎不離左右,他能有啥事?啥事?花花事!楊曄得意洋洋地找來了人證。抬頭看去,竟是紫煙!
當堂跪下,紫煙悲戚道來:昨日午後,陳二順潛入她的臥房,欲行不軌。若非家奴聽到呼叫趕去相救,她,她就被陳二順糟蹋了。陳二順一聽,暴跳如雷:“大人,她胡說!我發誓,我啥都沒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