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四年五月(三)(1 / 2)

散盡家財?

鄭義不禁好奇追問:“李什麼來的,他真散盡家財了?”

米脂艾氏支脈出身的艾景熙,冷笑插嘴說:“嗬,做樣子罷了!田契攥手心,家財散族人,令賊無可劫抄又趁勢拉攏民心,此乃鄉紳慣例。隻要我軍露出敗象,所散家財就是鄉紳聚集團練的軍資,昨日錢散多少,明日回來多少。”

鄭義頓時了然,投機鄉紳罷了,誰在中央支持誰那種。

不過鄭義造反畢竟不是後世共和國國初階級鬥爭,沒必要到處打土豪分田地,隻要鄉紳能夠識時務不事實反抗,投機就投機吧。

鄭義本就不曾指望依靠鄉紳奪取九州天下!

鄭義正欲說話,忽而天地之間轟隆隆回音餘蕩,似連綿炮聲又似雷鳴。仰起頭,天空不知何時集聚一片陰雲,陰雲似飄蕩而來又似即時形成,越聚越厚,不一時遮蔽烈日。忽忽狂風,卷走夏日苦悶,是要下雨了嗎?自開春苦旱至今,陝北終於迎來首次降雨。綏德縣民亦為雷聲所驚,相繼奔出樹蔭、茶棚、窯洞,成群結隊迎著狂風興奮張臂大呼:“下雨啦,要下雨啦。”

自天啟末年以來,農作物生長最重要的春夏連年幹旱不雨,舊日山坡梯田荒廢十之七八。

陝北渴望雨水太久太久。

掐指計算,本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昨日,是二十四節氣的夏至。

俗謂“夏至雨點值千金”,今日一場雨意味著災情消去大半,今日一場雨意味著今年糧食或可勉強,民以食為天,一時所有人都在激動歡呼。

歡呼聲中,狂風呼嘯中,豆大雨滴砸了下來。

沒錯,是砸,砸的人疼!

鄭義愕然俯視腳下,一塊拇指肚大小冰塊赫然闖入眼簾:悶熱夏日裏,怎會下雪……不,不是雪,鄭義很快反應過來,是冰雹,夏日冰雹!

不等鄭義示警,百姓們已經開始慌亂躲避。所幸夏日酷熱都躲在樹蔭窯洞避暑,奔出慶祝雨水快,躲避冰雹也快,隻有三五人不幸被砸的頭破血流。鄭義隨眾躲入茶棚,無語仰望高空:“明末小冰河氣候果然**,苦旱數年盼來盼去終於盼來春夏降水,誰想竟又是冰雹災害。冰雹小如手指肚,大則如雞蛋,放在後世也是大災,今年陝北糧食又沒指望了。”

茶棚內百姓,情緒也由歡慶轉為遺憾:“怎麼就是冰雹呢?”

可總體仍然樂觀,夏日冰雹是自然災害不假,但比於春夏不雨畢竟好上十倍。冰雹誠然摧折無數莊稼,可其帶來的降水量無疑能夠救活更多莊稼以及山川草木。

冰雹來的快,去的也快,半小時後冰雹轉為雨水,雨水再持續三小時,漫天遍野都是渾濁淤水,無定河、大理河急速粗壯幾有倒蓋之憂。

陝北於此稍稍解除幹旱危機。

雨水磅礴,道途泥濘,鄭義索性留住綏德縣數日。

崇禎四年五月二十九日,鄭義正欲啟程向西巡視,忽有斥候飛馬來報:延綏鎮攻陷河曲,陣殺三十六營統帥王嘉胤。

卻說,本位麵因有鄭義強勢崛起,敢玩陣地戰撕咬大股明軍,晉陝各股流賊承受壓力因之減弱。真實時空曆史裏,明軍本當今年四月攻陷河曲,一路追擊王嘉胤潰兵逼降不沾泥等賊,進而誘賊內亂斬殺王嘉胤。而本時空,由於李鴻基、張獻忠等人率領精銳步騎圍繞橫山山脈不斷騷擾延綏鎮,迫使洪承疇無法專心剿滅王嘉胤三十六營。可王嘉胤部曲終究是一群饑民,縱然得到太平軍援助,缺乏鎧甲軍械缺乏訓練的他們仍不是官兵精銳對手,往往官兵數十家丁就敢衝陣千數饑民。

一來二去,王嘉胤主力便被延綏鎮邊軍牢牢遏製在河曲縣周邊。

饑民流賊因缺糧而起,王嘉胤放棄流動劫抄後,糧食難題再次降臨。陝西境內到處缺糧,鄭義雖有超時空物資補給也不寬裕,更不願無償送給王嘉胤浪費,導致王嘉胤窘迫一日勝過一日。怎麼辦呢,王嘉胤最初試探投降,可延綏巡撫洪承疇不是三邊總督楊鶴,王嘉胤發覺洪承疇招撫條件較高,隻好堅持守禦。而洪承疇不是不肯招撫,而是不願像楊鶴那樣無條件和平招撫,對首惡王嘉胤態度強硬同時,洪承疇又對三十六營脅從積極招撫。

因缺糧絕望壓力,三十六營悄然分裂。

頭目滿天星、頭目不沾泥,是三十六營中兩股主降派。

滿天星、不沾泥想投降,但洪承疇卻開出條件:若欲真降,當殺王嘉胤或者其他知名賊首以贖罪。崇禎初流賊間梁山泊好漢氣息較濃,兄弟義氣當先,不沾泥等惱恨太平軍不赴湯蹈火拚命營救王嘉胤,衝出重圍輾轉來到綏德,心思若是鄭義不肯送糧送兵,那就把鄭義賣給洪承疇。可惜不沾泥撞見了軍紀嚴整的太平軍以及生性狡黠的張獻忠,先是命令不沾泥孤身入綏德,而後又借洪承疇計殺王子順一事警告不沾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洪承疇若不可信,出賣綏德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