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2 / 3)

天已大亮,樹梢上掛滿了太陽的金輝,各色鳥雀兒在枝頭歡叫、跳躍,它們鬧得瘋狂,把一些不牢靠的花苞都踩碎了。老戴心疼那些未開的花蕾,沒能叫蜜蜂采過夭折了可惜,像是個羞答答的小女孩,還在遮遮掩掩中,以為待到綻放便是驚世的美麗,結果卻在含苞的時候就毀了,實在心疼。老戴是養蜂人,他喜歡花蕾清秀澹定的樣子,但他更喜歡花蕾綻放的樣子,這時候的花粉最豐富,蜜汁最純香,能叫蜜蜂采到這樣的花蜜是他最大的快樂。他不能眼看自己的快樂被鳥們輕易破壞掉。老戴撿起去年落下的幹癟果子打鳥雀,扔了幾個幹果沒投中,鳥雀受了驚,飛起又落下去。在這個大林子裏,鳥們野蠻慣了,一點都不怕人,落到另一棵樹上繼續吵鬧。山裏的樹不似城裏的一年四季有人精心打理,修枝剪杈,誰也不會給老山林裏的樹修剪的。偶爾有砍柴的人,砍倒一些樹棵子,劈出條條小道來,但大多地方枝蔓纏繞,灌木叢生,跟灌木相得益彰的是幹枯的蒿草和正在發青的野花野草,把林子裏的空隙幾乎塞滿,根本沒處下腳。當初,聽人說莫乎溝野果樹多,稠李子、山杏、毛桃,最多的還是野蘋果,離莫乎溝最近的幾個山頭,滿山遍野全是野蘋果樹,當地人叫野果子。也就是這些漫山遍野的野果子,吸引來外商,他們到山裏轉悠了一回,滿臉興奮,說山林裏的果子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他們要開發野果,把它們製成天然飲料。如今做飲料的水果蔬菜大多都是化肥農藥催出來的,現在人們講究天然和營養,把這些野生的果子製成飲料正符合現代人對綠色飲品的需求。所以,他們出資往山上修了條能走拖拉機的山石道,以前,山上隻有一條能容人馬通過的山路,什麼東西全靠馬馱人背。這下好了,老戴雇拖拉機把蜂箱運到了山上。

在山上放蜂,比山下好得多,老戴早就打聽過,山上各種野果子的花期剛過,滿山遍野的杞子紅、一串黃、馬香蘭、白槐花、酸棗花、山菊花、馬刺芥、酥油花等等,開起來一層一層的,沒完沒了,一直能開到第一場雪落下來。這樣,養蜂人的蜜月就能延長到深秋。老戴和兒子就是奔著花期長,才雇拖拉機把蜂箱運上來的,他想多采點好蜜,換下錢給兒子將來娶一房媳婦。兒子從沒開口問他要過媳婦,但他聽到兒子每夜在床上翻來滾去睡不著,不是想女人能是啥?做老子的心裏明白,兒子到想女人的時候了,可娶誰家的丫頭,不得兩三萬塊錢?就是把他的這些箱蜂家底全賣球了,也抵不上這個價,何況賣了,父子倆今後喝西北風啊!

一想到這,老戴自足的心態就淡了,像霜打過的桃花,耷拉下了頭。陽光從樹縫裏漏下來許多細碎的光斑,落在老戴身上溫溫柔柔的,很舒服,但老戴無心這樣的舒服,他的心裏有了一絲飄過的烏雲。他奈何不了鳥雀,也懶得跟它們較勁,由它們鬧去好了。老戴到樹林間的寬敞處踩著露水在草窩裏撿地軟。這個時節地軟懶,長得不多,夜裏地氣又涼,地軟也長不大,指甲蓋大小,黑乎乎的,像草地上開放的狼毒花,貼著地皮藏在草根下,如果不耐著性子尋找,是撿不到多少的。

老戴有這個耐心,多年的放蜂生涯使他的性子一點都急不起來。養蜂像釣魚一樣,磨人的性子哩。再說了,老戴喜歡手摸地軟的感覺,非常喜歡。黑乎乎的地軟又軟又滑溜,像丫頭的皮膚。所以,他撿地軟不愛用筐子之類的器物裝,喜歡用手攥著,充分享受女人皮膚的美妙感覺。這是老戴對地軟手感的評價。當然,這隻在他心裏,老戴沒給別人講過,他從沒摸過別的女人,自己的女人活著時皮膚是不是像地軟一樣,老戴已經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