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來了，一個人，進門的時候嘴巴撅得老高，看了看表挑釁似地說：“已經十二點零五了，你是不是沒我這個妹妹了？”
他的怒氣已在一杯涼水下肚後平息了下來，聽見這話隻覺得有點心酸，本來說十二點就是一時之氣，哪會真的不理她，而她故意遲了這五分鍾，還故意提出來，才真是不想要他這個哥哥了吧。
見他一直盯著她不說話，她索性就站在鞋櫃旁邊看著直直立在客廳中央的男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眼裏的失望，她也覺得自己賭氣的舉動太小孩子氣了：“哥，我都來了，你還生氣。”
是誰的嘴撅得比天還高的？他搖搖頭：“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們去哈薩克斯坦幹什麼？”
幹嘛一定要揪住這個問題不放，她的語氣有點淡：“過Nawruz，不過江布爾拜是有親戚在阿斯塔納和阿拉木圖。”
“說我聽得懂的語言。”
“不都是漢語嗎，有哪個字聽不懂啦！”女孩子大眼睛一瞪，不甘不願地說，“那吾魯孜節，三月二十一號農曆春分那天，相當於你們漢族的春節！”
“你們漢族”這幾個字刺激了他，從來被教育的都是各族人民團結如一家，偏偏她還分得那麼清楚：“這個節新疆不能過嗎，還非要到哈薩克斯坦去！”
“說了探親，順便過節！”
他忍了忍：“機票已經定好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沒。”
“你們辦的什麼簽證？旅遊簽證？”
幹嘛什麼事都要刨根問底！聶予棠跑到沙發上坐下：“我不知道，不過所有哈薩克族人辦簽證基本免費哦，漢族人回中國怎麼不免費？”
這丫頭今天真是處處和他對著幹，他又忍了忍，剛想說話，突然想到哈薩克斯坦不就是以哈薩克族為主體民族的國家嗎，有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你們不僅僅隻是去探親過節吧，還要去幹什麼？”
聶予棠的表情微微有些古怪，顧承冉確實是個心思敏銳的人，智商更是比她高得多，從隻言片語中就能發現端倪。這件事她原本是不準備告訴他的，畢竟她還沒有同意，但既然他問起……就索性說了吧：“江布爾拜是想去看看那邊的環境？”
探親加旅遊還需要看環境？他驀地想到她曾說過江布爾拜不會留在上海，難道……“他是要到哈薩克斯坦工作？”
“嗯，他以前都是很小的時候去的，沒什麼印象，現在哈薩克斯坦發展得也挺好，所以就考慮去那邊看看。”
“他要移民去哈薩克斯坦？”
聶予棠默認了，顧承冉在飯桌邊坐下，有點想不明白，像這種官二代，移民可以理解，但人家都是跑去歐美發達國家，他還第一次聽說有人想移民中亞的。
哈薩克斯坦，他對這個國家的了解基本為零，隻知道是當初的前蘇聯解體出來的，世界上最大的內陸國，可謂人煙稀少、地大物博，和中國接壤，有石油貿易，國民多是哈薩克族和俄羅斯族。
江布爾拜要去這麼一個地方，而她可能也會跟去，這比她去新疆更加扼殺了他的一切希望，新疆他還有可能會去旅遊，哈薩克斯坦這麼一個不通英語的國家，他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踏足。
他深吸了口氣：“移民不是那麼容易的。”美國這種國家就不用說了，其他稍微容易點的國家起碼也要每人百萬的費用。
可他想錯了，聶予棠有點得意地說：“別的國家可能困難，可是哈薩克斯坦嘛，隻要是哈薩克族就可以移民，那邊就希望全世界的族人大回歸呢，人口才一千多萬，還比不過上海，Kazak占了不到一半，特別歡迎中國的哈薩克族移民！”
是嘛，他倒沒想到還有這麼容易移民的國家：“怎麼，你也想去？”
“嗯，哈薩克族的都想去。”
我以為你不喜歡被認成是外國人，原來是要除了哈薩克斯坦之外的，他還有很多疑問：“你們是覺得哈薩克斯坦移民容易才想去的？就一定要出國嗎？那為什麼不找個好點的國家？”
她不樂意了：“哈薩克斯坦有什麼不好？我看比美國加拿大什麼的好多了，我們Kazak移民的目的和你們漢人才不一樣呢，因為那是我們的祖國我們才想去的！”
啪的一聲，他的手掌猛地拍在桌上：“祖國？一個一天都沒呆過的地方能叫祖國？”
“那你們憑什麼老是想讓那些在海外出生的華人認祖歸宗啊，很多人還不是連漢語都不會說嗎！”
男人的右手已經緊握成拳：“別人我不管，我現在問的是你！既然哈薩克斯坦是你們的祖國，那中國對你們來說是什麼？新疆青海的哈薩克人聚居地對你們來說是什麼？就這樣移民，在這裏所有的一切都要放棄嗎？而且過去也不見得會比在中國過得更好！難道這裏就真的不是你們的祖國不是你們的家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