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予棠走的時候已近晚飯時分,她頭一次沒有留下來吃飯,而某個人更是從早上開始隻吃了兩片麵包。夜幕降臨,屋裏不曾亮起一盞燈,他仍然閉著眼坐在飯桌邊,室溫不到十度,他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導致身體開始僵硬。
而身體愈是僵硬,腦袋反倒愈是清明起來。其實,要他陪著她去異國他鄉定居,他也可以做到,而且他相信在他的守護下,她必定不會聽信某些民族宗教的鼓吹,思想不會過於偏激,也能生活得安穩舒適。隻是他不是她的誰,沒有立場做這樣的事。
所以,不久之後,徹底的失去,從此再無相見的可能。
所以,這樣的失望他又要經曆一次,好歹她這次提前打了招呼。
這一夜,他反複摸著她送的流氓兔失眠了。喜歡一個人如此不易,她有男友,她要離開,而他做不了任何事來挽回。
她說的下個月出國,連具體哪一天他都不知道,更別提要去幾天,什麼時候回來,他發出的短信如石沉大海,她真是生氣了,足足一個月不理他。這是要長期冷戰下去嗎?為什麼連報個平安都不肯?他想要知道,當她第一次踏在哈薩克斯坦的土地上,心裏充滿的是希望還是失望。
進入三月,玉蘭花開,滿城都是婷婷朵朵、或白或粉,春風一襲,妖嬈無垢,很多人外出踏青賞春,他特地約了王嘉陸出來,卻得知她最近也沒有聶予棠的消息。
後來,上海人最愛吃的春筍陸續上市,他覺得她一定喜歡,不管人是不是在國內還是發短信問:砂砂,有油燜春筍吃,過不過來?
可連美食的誘惑都不管用,她依然不曾回複。
接下來,上司升遷,順便提拔了他,他一躍成為真正的manager,卻無人陪他慶祝。
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用來工作,他想要心無旁騖,卻總在夜深人靜時苦笑她的脾氣如此之大,他都主動給她台階了,她都不肯稍微低一低頭。
很快,四月來臨,小姑娘還是鐵了心的不理他,打過兩個電話一直無人接聽,他也就做罷了。原以為分別隻是時間問題,誰想事情竟然還有轉機。
清明假期的最後一天,他從上饒坐火車回來,在地鐵上居然遇到認識的人:“江布爾拜?”他身邊立著個大行李箱,還貼著托運的行李標簽,難道是剛從機場過來?可是上海沒有直達阿斯塔納的飛機,他是從北京回來的?
江布爾拜看著他,“顧”了半天也沒說出他的名字,他隻好說:“顧承冉。”
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那副看到他時很拽很不樂意的樣子仍然和以前一樣。
顧承冉卻顧不得計較他的態度,在四周張望了半天都沒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你剛從哈薩克斯坦回來?”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急問:“她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還是先回張江了?”
如果是從北京回滬,飛機抵達虹橋和浦東兩個機場的都有,所以聶予棠也很可能是已經回家了。誰料江布爾拜目光古怪:“你最近沒見過她?”
“一個多月沒見過了。”
他坦然說出來,江布爾拜的表情明顯放鬆了,甚至還朝他露出個友善的笑容,可轉眼又埋怨起來:“阿依蘇魯那丫頭不知道在搞什麼,她沒和我去阿斯塔納,連簽證都沒辦!”
顧承冉愣住,她沒有去,難道還真聽了他的話?不,不,如果她聽了自己的勸告也不會一個多月不和他聯係啊。
這一愣就愣了好一會兒,看他真的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江布爾拜的敵意減輕了不少,抱怨來抱怨去,看他半天沒反應就轉了話題:“我上次給你帶的吐馬克怎麼樣,還合適嗎?”
他想了好一陣才記起他說的吐馬克是什麼:“是那頂帽子?你給我帶的?”
“是啊,阿依蘇魯說她家那邊買不到正宗的吐馬克就托我買,還給她背了好幾包奶疙瘩到上海,非要說蒙古人做的不正宗,要吃我們Kazak做的,差點沒累死我。”
那口氣半是抱怨半是寵溺,顧承冉卻陷入了沉思,他記得她說過德令哈的哈薩克族很少,估計要買點民族特色的東西確實很難,問題是她為什麼要說東西是她帶來的,難道是怕他對江布爾拜有看法不肯收他帶的禮物嗎?而且海西的蒙古族牧民不少,奶疙瘩什麼的也是常備的零食,還真的會有正不正宗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