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現在可憐兮兮的樣子又讓他不忍心罵她,她僅僅是為了多交幾個朋友,不想孤獨地生活在陌生的都市裏,並不算是大錯。
可無論如何騙人總是不對的,哪怕有再多的委屈,他語重心長道:“你根本沒有真心對過誰,所以才認定自己交不到朋友。不是所有人都注重表麵的東西,什麼族人什麼宗教,難道隻能跟背景相同的人做朋友嗎?俗話說用真心換真心,你沒有對任何人用過心,就來抱怨別人無法對你交付真心,是不是應該先看看自己做錯了什麼!”
聶予棠微微嘟著嘴,有點不服氣的樣子,他將語氣放柔:“好吧,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江布爾拜,如果他也是真心愛你,應該不會計較這些,可事實呢……”
事實是,他聽說她報了假名,隱瞞漢族血統,就立刻把她踹了。
“你是怎麼跟他解釋的?”
“我什麼都沒說,我知道他是不會再接受我了。”
聽見這話,顧承冉不厚道地笑了,倒不是他巴望著他們早點分手他好把人搶過來,而是注定殊途的人又何必浪費時間走在一起。姑娘啊,早點認識到這一點對大家都有好處。
聶予棠垂著眼,並沒有看到他嘴角一閃而逝的笑意,還在自顧自說著:“他是鐵了心要移民的,我跟你說過他移民的目的是為了自己和下一代能做最純正的哈薩克人,找個二轉子算怎麼回事啊。”她挺自嘲的,“而且像他們那種傳統的家庭也特別注重這個,家族延續了一百多年,就沒有一個異族血統,哈薩克人是很看重家庭的,哪怕他不願和我分開,父母一發話也根本沒有辦法。”
“你上次不是問我有沒有想過結婚的事嗎?其實我想過的,我們族裏很多小夥子和漢族或者別的族的姑娘都會談戀愛,有的還喜歡得死去活來,但能堅持到結婚的沒有多少,所以大都抱著玩一玩的心態。江布爾拜不是那種人,他找女朋友就是要結婚的,之前高中的時候也談過一個,聽說他要到疆外念書就分手了,我是第二個,可還是……要分手,他也很難過。”
顧承冉一聽見這番話,有點坐不住了:“隻和族人結婚?那你父母是怎麼回事?”
她避而不談:“當然不是絕對的了,也有很多異族通婚的。”
顧承冉略略放下心來,哪裏知道她說的“很多”其實隻有百分之零點幾,還不包括結婚後各方麵融合不了而離婚的。
“這樣說來,他心裏還放著很多其他的東西,愛情對他來說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性格自負脾氣暴躁,更加接受不了你的欺騙。你說的對,如果你一開始告訴了他你的真名,像他這樣目的性明確的人確實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他的話太直白了,她的眼淚又嘩地淌了下來:“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也不求他原諒,反正他也要走了,再也,再也見不到了……”
她趴在沙發上嗚嗚哭起來,肩膀不停小幅抽動著,他矛盾地看著她纖瘦的脊背,想要伸手安慰,卻遲遲下不了手。這算不算趁人之危?可是她已經恢複單身了,他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了,而且據說趁人之危效果非常好,很可能一舉博得佳人芳心。
正在掙紮的當口,忽聽她含糊不清地喃呢著:“你們男人都是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嗎,這樣就不喜歡我了,就甩了我,為什麼這麼狠心……”
他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無奈地告訴她:“喜歡沒有理由,不喜歡也同樣不需要理由。”
她怔了怔,然後發狠似的說:“以後我再也不吃大肉了,天天做滿五次禮拜,周末都去聽阿訇講學,我要去別的地方工作,就沒人知道我的事,就能交到新朋友了!”
他聽得火大,一把將人拉起來:“聶予棠,你跑到另一個城市又怎麼樣,還是隱瞞真名嗎?交個男朋友再被甩了?你的臉皮可真夠厚的!”
她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可是在這裏我一個朋友都沒有了,現在連Landy都不願意見我!”
王嘉陸的事是他不對,顧承冉鬆開手蹲在她麵前,知道她實在很寂寞,每次去菜場買饢都能跟那家維吾爾人聊上半天,她的寂寞是因為不被漢族人接受,也很難找到語言相通的族人,她走到哪裏都是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瞧著,她還年輕,還學不會在這樣的眼神下淡定自若。
她的眼底紅成一片,淺棕色的眼仁也不像平時那麼明亮,默默打量了片刻,他終於伸出手抹去她兩頰的淚水,溫言道:“不是還有我嗎,你要去別的城市,就不管我了嗎?”
他的話著實非常曖昧,可聶予棠就有本事一點沒聽出味道來,衝動過後她帶著歉意說:“我隻是說說而已,哥,你對我最好了,我也舍不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