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在暗處的高大的身形沒有出現,隻是一動不動地杵著,而端坐在書案前的離夙也不曾在意,書頁翻動間的刷刷聲帶動著時間的消逝。
良久,離夙方才捏了捏有些酸澀的眼,合上手中的書卷,放置在書案前,端起已然涼透了的茶杯,輕聲道:“傅公子,站久了不累嗎?”
話音剛落,暗處的身影一怔,卻也緩緩地走了出來,一襲紫衣華服,俊逸的麵容儼然是傅家嫡子傅靖源本人。
沒了初見時候的狼狽之態,一身華服的傅靖源端著俊俏的麵容,眉濃而不粗,高挺的鼻梁下,唇略顯厚實,卻給人一種暖心的神情,雖然比不上離夙和離陌曜的相貌,但是總算也是個清俊的男子。
傅靖源默不作聲地從暗處走了出來,俊逸的麵容上是複雜的神色,目光落到那位悠閑到獨自品茗的太子殿下。
“你,為什麼?”傅靖源蹙著眉,不解地看向離夙。
他不懂為什麼這位太子殿下要引自己來東宮,這可是皇宮,太子殿下居然在自己的東宮書房墨軒閣挖了間密道,直通宮外城郊,隻是這樣機密的事情為何又要讓自己知道,而且那日在龍肅營懲處的九十九人卻並非隻是懲處,反倒像是單獨訓練。
有太多令傅靖源看不懂的事情讓他深思,所以今日明知是被引過來,卻還是來了,因為他想知道為什麼。
畢竟這些個的事情都牽扯上了自己,莫說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就單是傅家人這樣的身份就夠這位太子殿下仇視到避嫌的了。
“敵人的敵人便是友人。”離夙放下手中的茶杯,抬了抬眼,深邃的眸子望向傅靖源。
被離夙這樣隱晦的話說得怔了怔的傅靖源,回過神來故作嘲諷自大地說道:“敵人?太子殿下說笑了,離城內誰敢與本公子為敵?”
聽著傅靖源的嘲諷,離夙並沒有立馬開口,而是幽幽地看著傅靖源,眸色逐漸加深,複而散去,勾唇莫名地輕笑了一聲,“嗬。”
“你笑什麼?”傅靖源皺著眉頭問道,他不喜歡離夙這樣的笑容,好似在他麵前,他便是無所遁形般通透。
“紈絝十一年,這樣的日子,傅公子不厭嗎?”離夙沒有回答傅靖源的話,而是轉移了話題。
像是被戳穿了他多年來的秘密般,傅靖源的麵色突然僵硬,瞳孔閃過了慌亂神色顯而易見。
“傅家有子,三歲習文,四歲練武,五歲精詩詞,七歲通音律,可謂天資聰穎,少年才子,隻是不知為何十三歲後便逐漸成了不羈的紈絝子弟。”離夙意味深長地開口,充滿深意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傅靖源,凝視著他麵上一點一滴的變化。
一句平淡無奇的話勾起了傅靖源的記憶,即便過了十一年之久,這份掙紮在深底的恨意都無法消磨,當年離城內的不羈少年傅靖源卻成了如今的紈絝子弟,到底是誰毀了誰。
傅靖源麵色驀得慘白,苦澀的笑爬上俊逸的臉,攥緊垂在身側的手,努力地壓抑著波動的情緒,可那留戀在心口的小小身影和深刻在心扉上的兩字卻逐漸清晰明了,輕啟的唇呢喃著的話無聲消散。
見狀,離夙靜默不語,隻是麵對傅靖源這副的樣子倒是有著幾分詫異,暗衛密報中也隻得知十一年前傅家巨變,喪失嫡子,也是十一年前這位曾被譽為離城內的少年才子沒落了,但這其中的糾葛離夙便不甚明了了,隻是卻可以篤定兩者間必有關聯。
“殿下,想說些什麼不妨直言吧。”傅靖源垂著腦袋,無意識地喃喃道,心裏的防線豁然被如此簡單地擊破,無所遁形,他還有什麼可以去掙紮的呢。
“離夙不過想為逝者討個公道,不知傅公子是如何作想?”
“公道?嗬,殿下莫不是忘了在下姓的可是傅?您所討的公道可是向我傅家討的,在下又怎會做那不孝之人!”傅靖源俊逸的麵容冷凝成一片,修長的身姿沒有當日的不羈,儼然是一沉穩優質的男子,甚至隱隱散發著怒氣。
傅靖源時年二十有四,雖小,但是對於當年瀟貴妃一案卻也是知曉幾分,那樁雷厲風行的慘案盡管被壓製,但傅靖源明白,這事絕對和傅家脫不了幹係,尤其是他那位善妒又心狠手辣的皇後姑母。
而如今這位瀟貴妃的獨子歸來,說要討公道,那便是針對傅家,縱然傅靖源如何厭惡傅家卻很難就此刻意地站在其對立麵。
時間在此刻靜默了幾息,偌大的墨軒閣內,隻有傅靖源那雙染著不羈的眼直視著離夙,一瞬不瞬,沒有任何的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