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還是幹回了老本行。”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自顧自地喝了一口飲料。
對麵安靜了一會兒,徐徐說道,“陳荼,你不需要這麼警惕的,我雖然不是那麼會看眼色,至少還懂得討好和莽撞的區別。”
曲屏風說得娓娓,他的禮貌和教養,教會他會站在別人的立場上考慮,不讓人感到為難。
我握著杯子,竟然沒有什麼可解釋的說辭。正如他感受到的那樣,我謹慎地劃好了一個安全範圍,你大可以在外麵橫行,卻終究隔著封閉的笆籬,不得其門而入。
隨你在外麵怎麼嚐試努力,搭梯子架橋梁,我隻是待在裏麵,我出不去,你也進不來。
低頭的間隙,消毒水的味道突然縈繞得更近了,原來是曲屏風靠了過來。他將兩張門票推到我麵前,“上次你給我彙的款還有多,我自作主張折成了兩張話劇的門票,時間是今天晚上,你可以帶朋友一起去看。”
“你……”我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收下了。隻是沒等我完全抽走,另一端卻被曲醫生按住,止住了去勢。
“那個,”曲醫生難得尷尬了,他首先清了清嗓子,然而一開口,還是泄露了他的緊張,“我可以不可以補充一下條件……你選擇的朋友,最好是坐在你對麵的這個。”
麵麵相視,我看著他鼻梁上沁出的點點汗珠,還有他故作鎮定的表情,以及微微緊張的出賣眼神,忍不住竟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啊?”
我搖搖頭,“我隻是想起了你師姐的話,覺得有點好玩兒。”
都說一千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在外人眼裏枯燥寡言的曲屏風,真實的樣子好像也並不是那麼木楞愣的悶葫蘆。這樣小心接近的曲屏風,使用一點點低級的技巧和把戲,倒是意外的可愛討喜。
自前幾日縈繞到現在的沉悶心情,終於被酸酸甜甜的熱飲衝淡了一些。故意沒有第一時間答複他,我喝完了整杯飲料,才慢吞吞放下杯子。
“你說的可能還有點偏差,我給你補上,”我笑著看他,“最好這個朋友姓曲,最好這個人是你……對不對?”
慢慢的,從臉頰,到耳根,曲醫生臉上的溫度一下子驟然升高,紅通通的窘迫模樣,逗得我哈哈大笑。
分出一張門票,我物歸原主,“謝謝你的禮物,到時候見。”
“啊……好好,”一下子站起身,曲屏風的膝蓋猛地撞在了桌子上,那一聲巨響聽得都很痛,當事人還在硬撐著裝沒事,“到時候見。”
看著曲屏風強裝無事的背影越走越遠,我抿著嘴唇,最終破關的笑出了聲。
今天的診療拖得格外久,等到檢查全部做完之後,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陳夢靈有點疲倦,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沉沉地睡了過去,雙手放在腦袋下麵枕著,時不時嚶嚀一聲。
曲屏風檢查著新出來的報告,用盡量通俗易懂的話為我說明。簡單來說,最近陳夢靈的症狀比較穩定,但是對於刺激還是很敏感。
“就拿上一次住院的事情來說,一旦她陷入瘋狂的狀態,一支鎮定劑的劑量已經沒辦法控製了。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避免沒有必要的衝擊,采取保守治療的方法,還有機會慢慢恢複正常的生活。”
他的話沒有全部說死,但是我心裏和明鏡似的,明白其中的畫外音。就像是之前看過的無數醫生說的一樣,慢慢來,保守為上,這事急不來。
曲屏風怕我擔心,耐心地安慰我,“腦部神經本來就是最精密的器官,目前醫學界了解的知識不過是冰山一角,但凡有什麼差池,誰都無法承擔後果。但是我和你保證,一切隻會越來越好的。”
我點點頭,“我明白,就算是七歲和八歲的心智,也是進步對不對?”
他笑了,“恐怕七八歲的孩子,也很少有陳夢靈這樣聽話的。她沒有喪失溝通能力和生活能力,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醫生總是有這樣的魔力,不光能夠治療患者的疾病,家屬的心結也都手到擒來,說到你的心坎裏去。
將檢查報告收拾好,曲屏風看了看桌麵的時鍾,“快兩點了,你下午上班嗎?”
見我搖了搖頭,他說,“那能不能稍等我半個小時,咱們逛逛,吃個晚飯,正好也能趕上話劇開場。”
這一套標準的約會流程,讓我有點遲疑。想想,拿喬也沒有什麼意思,人家幫了我這麼多,又是送衣服又是找工作,由我請曲醫生一頓飯確實是應該。
哪怕是對方有什麼意思,我們兩個人男未婚女未嫁,約個會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好,我先送陳夢靈回家,再回醫院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