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江野像隻蠻牛似的,一頭衝進了廚房裏,裏麵一陣劈裏啪啦的破碎聲之後,他握著一把水果刀就衝了出來。
我暴嗬一聲,背後冷汗潸潸,“你搞什麼!”
看到他這樣紅了眼睛的瘋狂模樣,我真的第一反應就是他要和葛爺同歸於盡。他回回都崇尚暴力解決,平時還能聽得進去人勸,這一次卻根本拉不住他的韁繩。
沒想到,他卻一把將水果刀塞到了我手裏,握住我的手瞬間往自己懷裏送去。我和江奶奶都嚇壞了,幾乎是本能地轉了方向,卻還是劃傷了江野的胳膊,瞬間多了一道猙獰的傷口。
捂著不住流血的傷口,江奶奶哭著捶他,“你要瘋了,沒有腦子了!”
江野吸著鼻子,仍舊一臉我沒錯的倔強表情,“不就是錢嗎?開我的肚子,老子別的沒有,心肝脾肺隨便掏一個!”
緊緊地握著手裏的刀柄,我看著刀尖上滴下的鮮血,一滴滴地摔落地麵上,流入了地磚的縫隙中,蜿蜒流淌。
它們扭曲成了一道詭異神秘的符咒,吸取了我全部的憤怒和悲傷,最終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呆如木雞。
“夠了。”
爭吵和哭泣聲還在繼續。
“我說夠了!”
高聲的嗬斥之後,我走到了桌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將那本存折狠狠割了幾刀,直到碎成幾半為止。
當啷地扔掉了手裏的水果刀,我複又出聲,“不就是錢嗎,我有!”
“隻要陳荼這個人在,錢就有!”
就算我沒有……不是還有封寒北嗎,他這麼一個金子做的搖錢樹,我當然要去抱上,對不對?
我虧什麼,我不虧。
……
傍晚七點的風,吹著殘存的燥熱,炙烤了一天的地麵不知疲倦地散發著柏油味道,刺鼻的味道熏人口鼻。
這不是一個令人舒服的夜晚。
穿著睡衣,我半蹲半坐在小廣場的座椅上,手裏點著一根煙,抽得一口接著一口,周圍的人都不願意靠近,有些家長還拉著孩子加快腳步遠離我。
大概是怕吸了二手煙折壽,或者怕我這幅邋遢的模樣突然上前發瘋。
吐出一口煙霧,我的嗓子裏有點幹澀澀的疼,可惜口袋裏沒有錢,隻能又點上一支煙,權當解渴。
當背後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我的腦子裏不太清醒,茫然地四顧了一圈,才找到了正確的來聲方向。
隔著一條人行道,黑色轎車停在馬路的另一邊,搖下了半邊車窗,正是它向我發出的示意。
機器一般僵硬地滾動著眼珠,我沒有起身,繼續低著頭抽煙,仿佛沒有看到一樣。
幾分鍾之後,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我麵前,卻不是我要等的那個人。
方銘凱低著頭,遠遠地避開了滿地的煙灰和煙頭,“陳小姐,boss請您上車。”
我抽了最後幾口煙屁股,在地磚上撚滅,完全放下腿,放鬆地坐在椅子上,“讓他過來。”
之前打電話的時候,我一字一句地說得很清楚,請你封寒北抽出時間,親自來見我一麵——我告訴你之前的答案。
推了推眼鏡,方助理就和複讀機一樣,原封不動地轉達著封老板的意見,“陳小姐,請您上車。”
半抬起頭,我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我解鎖屏幕,按下了播放鍵。
——“你姐姐可真是倒黴,當年該被強|奸的人該是你陳荼,偏偏她這麼不趕巧呢……”
——“是不是好奇我為什麼這麼清楚?因為我當時也像現在這樣,欣賞著現場直播啊……”
按下了暫停鍵,我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去吧,讓封寒北過來,我還有更多他想聽的東西。”
平光鏡背後,方銘凱的眼神裏閃爍著權衡、算計、和微微的懷疑。他當然不會按我說什麼就是什麼,為了給老板解決麻煩,他這樣告訴我。
“陳小姐,你方便將全部錄音給我檢查一下嗎,我需要確認一下是不是值得報告給封總。”
嘖嘖,瞧瞧看,我簡直懷疑我在他眼裏,隻是一個胸大無腦的玩物了。唯一值錢的籌碼,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能騙過去嗎?
沒有等到我的回應,方銘凱也不難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後,轉腳欲走。
“等等。”
他回過頭,半側臉地看著我。
“把衣服脫了。”
“不好意思,”方銘凱似乎有點難以接受,“您說什麼?”
我用拖鞋踢了踢地上的煙灰,“聽不懂嗎?那好,我重新說。”
“請方助理脫下你價值不菲的西裝外套,我要拿它擦幹淨地上的垃圾,這麼說懂了沒?”
望著他疾步離開的背影,我冷笑一聲,繼續蹲在地上,將煙頭一個個扔到了男士西裝上,連煙灰都沒有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