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開火,倒上香油,廚房裏煙氣兒很快霧了起來,我手上的速度卻不減。一碗菜出鍋,我扭頭,便看到陳夢靈扒在門款上,睜著眼睛看我。
撞上了我的眼睛,沒等開口,她竟然扭頭就跑走了。
桌上的菜布置的整齊,桌上卻不見小饞貓的蹤影,江奶奶擺著筷子,笑著指了指房間裏——意思是鬧脾氣呢。
“我去哄哄她。”
叩了叩房間的門,我清了清嗓子,“親愛的姐姐,我能進來嗎?”
裏麵沒有說話,我假裝失望,“那我可走了啊。”
“別走,門沒鎖!”
等見到我探頭進來,本來握著書在床上發呆,陳夢靈一下子將書擋在臉前,徹底擋住了一張小臉。
我坐到她身邊,伸手拉下了她的手,隻見她兩眼裏充滿了不高興,軟軟綿綿地說著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話,“你還知道回來。”
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變長的頭發,我說,“誰教你說這種話的?”
陳夢靈對我從不撒謊,很快就把人給賣了,“江野弟弟,他說的。荼荼,你好幾天沒有和我說話了。”
搬走之後,我約好,每天都會給陳夢靈視頻,給她講睡前故事。可惜這次去津城開會,一天被喝趴了,一天被拉去履行夫妻義務,都沒有信守承諾。
想了想,我拿過了桌上一個透明的玻璃瓶。這裏麵都是陳夢靈收集的糖果紙,每當遇到色彩斑斕的糖紙,她就會折成星星的樣子,放到裏麵,說是這樣就能許願出更多的糖果來。
扭開瓶蓋,我從口袋裏摸出兩枚硬幣,扔到了玻璃瓶中,落在瓶底後發出清脆的響聲。
“以後如果我再不守承諾,你就往裏麵扔一枚硬幣。一枚硬幣就等於一個願望,我好來補償你,好不好?”
“哇,那可以許願去遊樂園嗎?”
“可以。”
“可以吃五個、不,十個巧克力球嗎?”
“如果你不是一天吃完的話。”
臉上興奮的表情慢慢褪去,陳夢靈最後有點猶豫,握住了我的手,“荼荼,那我們能回家嗎?”
我說,“這不就是咱們的家嗎?”
她搖搖頭,“咱們的家不在這兒,家裏有爸爸,有媽媽,咱們還有一個葡萄架,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在花架下麵納涼,比誰摘的葡萄大、誰的更甜……我想回家了,荼荼。”
看著一張秀麗的麵龐,成熟與幼稚在上麵不斷地融合著,最終成為了陳夢靈微微閃動的黑眼睛,她在期待著我給她一個答案。
然而,這是一個我無法完成的願望。
“姐姐,你忘了嗎,”手指摩挲著她的眼角,我輕聲說,“你已經把咱們的家給賣了啊。”
她那張臉上,仿佛一張什麼都沒有的白紙,甚至連我在說什麼都不明白。
將陳夢靈摟進懷裏,我慢慢地拍著她的後背,知道這將成為一個永遠的謎團。
一天陳夢靈不清醒過來,誰也不能解釋,這一塊地皮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奶奶,我回來了!”
等到江野跛著腿出現在房門口,他手裏的拐還沒有放下,一張臉卻先垮了下來。過分的眼白翻上了天,一副要好好教訓我的態度,“你還知道回來?”
我就和沒看到他一樣,嘴角卻繃不住地往上提。
“江野弟弟,晚啦,”陳夢靈吃得滿嘴是醬油,學江野平時的樣子,聳了聳肩膀,“咱們已經穿幫啦。”
“哇,夢靈姐,你嘴巴也太快了!這樣我不是顯得很沒有麵子?”
小小的客廳裏再度響起了熱鬧的笑語聲,風扇吱呀吱呀的扭著頭,將帶著飯菜香氣的溫馨氣氛吹得更遠。
這裏沒有寸土寸金的裝飾,也沒有豐盛鮮美的菜肴,甚至連完整的家庭都湊不齊。可是它一直是溫柔的避風港,永遠張開懷抱,擁抱著兒女的歸來。
——後話
結束了酣暢的情事,封寒北看著身邊睡得沉沉的女人,心裏忍不住罵自己沒定力。
明明是來和她算賬的,結果卻還是被她衝毀了理智。
淡淡的甜蜜在房間裏彌漫,封寒北傾身,正預備在她的臉龐上落下一吻,卻被手機的提示音打斷。
按下接通鍵,他壓低聲音,不愉快地說,“喂。”
“封寒北,你有什麼可得意的,”對麵傳來季原的古怪一笑,“當年你可憐蟲的慘樣兒,這就忘了嗎。”
一句話之後,電話瞬間掛斷,封寒北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再回頭看身邊的女人,已然是憤怒壓過一切。
胸膛的怒意四處亂撞,他的眼眸瞬間變深,直直地躺在床上,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