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朝露(1 / 2)

我不想聽,不是因為我畏懼什麼,而是我已經猜到,袁琅琅將要說些什麼。

即使她用冷漠的笑容偽裝著表情,卻也掩蓋不住眼底的悲慟和裂縫。兩隻紅腫成桃核一樣的眼睛,寫滿了淚已流幹的痛楚。

那是一段不能回憶,也不願意觸碰的黑暗過往。

我曾經聽說過藥娘圈裏的一句話,叫“十個藥娘九個交,還有一個在路上”。聽起來似乎是有點誇張,但是已然可以對這個圈子的現狀窺見一斑。

這個交,是援交的交——援助交際的交。

因為高昂的藥費,加上很難得到家人的經濟支援,很多年少的孩子們不得不另找方法,選擇以自己的身體去交換。

在少年和成人世界的夾縫中,他們過早地接觸了陰暗的一麵,在尚沒有經濟能為後盾的時候,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去透支夢想。

袁琅琅垂著眸,自顧自地說,“當時,我家裏已經是一貧如洗,根本沒有錢出得起生活費和學費。可是我真傻,看著他拿來一筆又一筆的錢,供我吃飯穿衣,還真的以為哥哥是找到了工作……”

微微嗤笑,她慘然說,“可是我怎麼不想想,一個十五六歲,連初中都沒有念完的孩子,能到哪兒賺錢來養我?”

為了賺錢養家,男孩兒不得不吃藥,和藥娘們一樣出去工作;為了藥錢,他又要硬著頭皮往女人的路上走,徹徹底底走入了這條不歸路。

誰也不知道,當年他有沒有猶豫過,有沒有想回過頭。可惜生活多艱,他無路可選,隻能任由命運的大掌推動著,走入更黑更深的深淵中。

說了一陣,袁琅琅突然瘋癲的大笑起來,笑到失聲後,又開始掩麵痛哭。

“陳荼,你不曉得,你不曉得!我哥他死的太慘了,他病了,病的渾身都爛了,可是他不能休息,他還有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最後被人從出租房裏扔出來,就那麼孤零零扔在垃圾桶裏……”

每聽她說一個字,我的心裏都好像是被一根燒紅的銀針紮進去,連呼吸都在發疼。

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我讓這哭成個孩子的女人埋在肩窩裏,不停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喉頭也難以自已地變得發緊。

“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悶聲的嗚咽不絕於耳,袁琅琅放下了這麼多年來的堅強盔甲,哭得喘不上氣來。情緒到達極點,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雙肩顫抖如落葉索索。

“你不知道,老天爺對我們太刻薄了……為了駱雪菲這麼一個人,我的家人落到了這樣的下場,叫我如何能不恨她?!”

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女孩兒,我咬緊了顫抖的下唇,除了給予她一個擁抱,什麼也做不到。

我不停地安撫著她,一麵希望她能夠將深埋心底的痛苦,全都宣泄出來;一麵,又希望她別再自揭傷疤。

這些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個音節,它們都是活生生發生過的。

它們太重太重,重到每說一個字,都是在撕開舊日的傷疤,露出裏麵從未愈合的傷口,再度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