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前隻知道自己的可憐,卻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更獨忍著神魂俱裂之痛,卻還要裝作風輕雲淡。
不知道多久之後,懷裏的袁琅琅終於停止了發抖,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陳荼。”她喊了我一聲。
我飛快地眨了眨眼,壓下了眼底的泛紅,擠出一個安慰的微笑去看她。
“我在,怎麼了?”
用那雙塗滿了憔悴和猩紅的雙眼,袁琅琅仰頭看著我,然後緩緩地鬆開了攥住我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她輕聲說著,鼻尖紅得可憐,“無論如何,我不能再幫你了。哥哥臨走前,我曾經答應過他,永遠也不去想報仇……你雇我的五十塊,不夠我陪你並肩作戰。”
她抿了抿嘴,似乎又有點忍不住悲傷,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須臾,我柔和地彎了彎眼角,同時用手,輕輕撥開女孩兒額頭上汗濕的額發。
我輕聲地哄著她,就像是哄一個可人憐的孩子。
“你不要辜負你哥哥的心願,要好好的活著,活得比誰都開心……這些肮髒的事情,就留給大人去做吧。”
聽到這裏,袁琅琅輕輕地切了一聲,鼻音濃重,“別把我當未成年……你也就大了我的幾歲。”
我點點頭,“是啊,我已經度過了這麼多年仇恨的日子,便再也不想你去過。答應我,以後就忘了這件事,我會替你要回一個公道。”
逡巡著我認真的表情,她看了好一會兒,確認我不是在開玩笑。
“那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我道,“你說。”
袁琅琅說,“我要她跪在我家人的墓前,磕三個頭……這樣就夠了。”
這不算什麼困難的事情,我點頭答應了,“好,我記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嗓子沙沙的,好像是夜風從吹過了枝頭的黃葉。
“你要記得……我的哥哥叫朝露,袁朝露。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可別認錯了他。”
“袁朝露……”我兀自咀嚼了一遍,說,“很好聽的名字。”
“這是他給自己取的,當他變成……女人的時候,他就叫自己這個名字,”袁琅琅眼神微微朦朧,仿佛憑虛見到了那個溫柔的身影,“他告訴我,朝露很美。”
生於午夜,亡於晨曦。
我雖自卑微無名、從漚爛陰暗處而來,但我也曾輝映過七彩的彤光,迎接過人間的第一縷清陽。
刹那間,我莫名有些遺憾。
我沒有機會,來不及在他活生生的時候見他一麵,去見見這一抹人間朝露。
“陳荼,如果你有任何需要的時候,別忘了找我,”這時候,袁琅琅又忍不住為我擔心,“你一個人……要小心,要多多保重。”
我微微提了提嘴角,“你放心,我這人是屬銅豌豆的,蒸不爛煮不熟敲不扁……我一定會好好地活著,去膈應駱大小姐。”
相視一笑,我們還未再開口,就聽見口袋中響起了一陣不合時宜的來電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