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床上,雪白的燈光灑下,將一切魑魅魍魎照得無處遁形。
封寒北覺得自己身上就和滾刀子割過一樣,無一處不疼,無一處不燙,折磨得他不得不弓起上身,折疊到一個堪稱恐怖的弧度。
可再矯健的花豹,最終抵不過冰冷槍口的鎮壓,僵持再三,仍舊砰地摔了回去。
赫!赫!
呼吸聲粗重,他四肢不停地掙紮,即便此時閉著眼睛,眼前仍舊是一片化形成厲鬼的黑暗,追逐著他無處可逃。
厲鬼長著一張駱玲玉的模樣,她猙獰地說,“孽種,你壓根不該出生在這世界上!”
倏忽,它又變成了封成海執鞭的樣子,狠辣地劈頭蓋臉抽打下來,“我問你!還敢不敢再挑釁我了!”
直到,當它變成陳荼的時候,徹底戳中了封寒北最隱晦的傷口。
“陳荼”隻是冷冷地看著自己,仿佛是看全世界最罪大惡極的人一樣,看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心痛得快要爆炸。
陳荼……別怪我,別看我……
同一時間,急救的醫生們頭皮一緊,大聲說,“不好,病人的心率變得很不整齊,並發了神經性抽搐!”
我原本依靠在牆邊,瞬間一個激靈,焦躁不安地觀望著床前的情況。
醫生伸手翻開封寒北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亮裏麵的瞳仁,而男人卻什麼都沒有回答,渾身簌簌顫抖,連控製他的約束帶都幾乎要掙開。
多虧景醫生還保持著冷靜,她不停低聲呼喚,“封總,您聽得見我說話嗎,封總……”
遲遲得不到回應,她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越過人群與我對視了一眼,滿是擔憂——
她沒有說話,但我卻詭異地讀懂了意思。
病情毫無征兆地進入了第三階段,封寒北的意誌力正在全線崩潰!
冷的,熱的,如冰如火,如冰雹如焰火,全在一瞬間湧入了我的腦海中,我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甚至生出了怯懦,不敢靠近他。
床上的那個男人,額頭的青筋暴起,越抖越厲害,俊美的五官扭曲而猙獰,呈現出一種烏紫色,雙眼瘋狂地向上翻,隨時都要翻過去……
眼神驀然一凝,我踉蹌地衝到了眾人中間,一把推開周圍的人,噗通半跪在床前。
有人拉我,讓我走,“我們還在急救,你不能——”
觸電般掙開對方的手,我的雙眼不知道何時也爬滿紅血絲,“閉嘴,都給我安靜……他在說話!”
我看到了,封寒北蒼白幹裂的嘴唇一直在一張一合,拚盡最後一點清醒,反反複複地說著什麼。
“都聽她的,安靜!”景醫生命令了一聲,瞬間萬籟寂靜。
膝行地靠近封寒北麵前,我抓住了他因為被捆綁而血液不通,變成青灰的手——這麼一握手,我的眼淚刹那間就掉了下來。
這隻手背上,還留著那日為我遮擋後的燙傷,多日過去,不僅沒有恢複,反而越發狠了——
大片水泡撕破後,露出了裏麵猩紅的嫩肉,胡亂地愈合出了一層薄痂,卻又被無數道割裂劃破的小口子毀壞。
這樣傷痕累累的一隻手……怎麼會屬於那個隻翻書卷不沾水的封寒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