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奇怪的是,她露出的身體四肢卻腫脹非常,好似被充過氣一樣,看上去極其不協調。
而林曼可身下的米色床單上,印著一片紅紅黃黃的暗沉水漬,那是由鮮血和膿水幹涸後結成的模樣。看來進門時聞到的血腥味道,就是來自於這裏。
蹲在床邊,我試探地喊了一聲,“曼可,醒醒……你聽得見我說話麼。”
萬幸的是,床上的人依稀感受了呼喊,朝我的方向偏了偏頭,雖然動作很小,仍舊被我捕捉到了。
幸好幸好,她沒有、沒有……
她沒有醒來,無意識地呢喃著,“癢……好癢……”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打量著她,上下逡巡。
林曼可閉著眼睛,顫巍巍地抬起手指,慢慢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視線隨之移動,我正預備解開她的病服檢查時,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個驚駭的念頭。
渾身水腫,遍體作癢,昏迷消瘦……這是腎炎的症狀啊!
當我扯開林曼可的上衣,看到她右側小腹上的紗布之後,腦子裏瞬間嗡一聲震開了。
千麵銅鑼一齊敲響,敲得我頭昏目眩。
攥住女人的手,我拚命讓自己冷靜,卻泄出了顫音。
“林曼可,你到底生了什麼病,你睜開眼睛——回答我!”
動了動眼睫,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掀起了一條細微的縫隙。
她微弱地說,“這裏的腎,沒有了……給了,給了路錦周的媽媽……”
說著說著,這個傻女人居然還虛弱一笑,黯淡的雙眼微微彎起。
“給了……我就真的不欠他們了……自由了……”
我一下子腿軟,跌坐在地上,天靈蓋上仿佛被一盆冰水澆下,登時冰凍在原地。
原來,那一天被路錦周帶走的時候,她竟然是去割了自己的腎髒。
沒有湊夠錢,她竟然選擇賣了自己!
而路家那對狼心狗肺的家夥,居然讓虛弱的林曼可獨自躺在家裏,不聞不問……如果今日不是瞿子仁來找我,她要躺到什麼時候,是不是連腐爛了都沒有知道?!
沒等我再回過神來,身後刹那間衝出了一道身影。
瞿子仁奮力扔開那些髒臭的被褥,絲毫不嫌髒地抱住了病弱的女人,接著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林曼可的身上。
“可可……你別怕,我帶你去治療,這一切都會好的!”
搖搖晃晃間,當林曼可模糊地看到男人的模樣,突然開始費力抗拒起來。
“放開……我不要和你走……”
瞿子仁哽咽著,聲音沙啞,素來清潤的雙眸中,不知不覺布滿了淚水。
“我知道你很苦,更恨自己是王八蛋!可可,就這一次,請你別推開我……我什麼都願意補償,甚至可以現在也割掉一個腎給你……隻要你能好起來!”
眼淚砸在林曼可的額頭上,令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輕輕伸出手,像個孩子一樣,微弱說,“瞿子仁,你居然為我掉眼淚了……多奇怪啊……”
“是啊,連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瞿子仁紅著眼,低下頭,輕輕碰上了女人的額頭。
“但是我知道……不能放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