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美麗的雨傘02(1 / 1)

第二封情書

我讀完了一個小學六年級,我又接著讀了一個小學六年級。爸媽說我成績太差,得多讀一年,把基礎打紮實。在我讀第二個六年級時,我的成績有沒有提高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又收到了一封情書。這是我生命裏收到的第二封情書。

如果說第一個六年級收到第一封情書時的我驚慌失措,六神無主。那麼,第二個六年級收到第二封情書時的我已學會了處事不驚、低調處理。何況這次寫情書給我的是班上成績最棒的華。再說了,事隔一年,我對男女之事表現得更加敏感。這封情書帶給我的不再是痛苦和恥辱。而是一絲絲的甜蜜像波浪一樣在心海蕩漾。

你是我們班最優秀的女生,我最喜歡你,想和你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可能是緊張,字跡有些潦草,信末也沒有落款,那字跡我再也熟悉不過了。華把它親手交給了我。他就那麼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交到我的手上,臉不改色心不跳,仿佛給我的不是情書,而是一本作業、一支鉛筆。我被他遇事不慌的從容氣魄給震懾住了。這才是我欣賞的男生,學習成績好,又敢愛敢恨、敢作敢當,簡直就是大將風範!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我們這個班上的同學普遍早熟。或明或暗的已萌芽了幾對“睦鄰友好、互幫互助”的典範。在這種大氣候的熏陶下,我也就無所顧忌了。我很快的回複了一張字條悄悄塞到華的課桌。我告訴他,我也喜歡他,願意和他做朋友。

那時,電視劇《新白娘子》正在熱播。男女同學都被白娘子和許仙的愛情故事感動得一塌糊塗。那裏麵的主題歌和插曲也被同學們唱得滾瓜爛熟。一下課就聽到這個在高喊千年等一回,那個在呼應等一回哦哦哦。華也是的,一下了課就在那兒吼:西湖的水我的淚,我情願和你化成一道火焰,哦,哦,……,每次華唱歌的時候,

我裝做是在翻課本,實際上是在貪婪的聆聽。我喜歡聽華唱歌,雖然他唱歌老跑調,我依然無可救藥的為他的歌著迷。我一直都認為華的歌是為我而唱的,他是唱給我一個人聽的。他是在借歌抒情,他想和我化成一道火焰,像許仙和白娘子一樣呢!

快暑假了,華又給我遞字條,約我某月某日在街頭碰個麵,說那天是他的生日,希望能和我一起度過。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甚至連生日禮物都準備好了,一遝新白娘子的明信片,那是那個時候我能想出來的最好的禮物。華的家裏比較窮,我就經常把我課桌裏用不完的紙和筆送給他,從家裏帶了啥好吃的也往他課桌裏塞。我的爸爸那時是鄉裏的國土員,光計算器就有好幾個。我挑了最大的一個帶到學校送給了華。我想爸爸有那麼多計算器,少一個一定發現不了,何況我拿的這個又是最大最笨重的,一定值不了幾個錢。

爸爸後來再也找不到那個計算器了。他一直懷疑是弟弟弄丟了,因為我平時在家一向很乖,弟弟卻是個淘氣包。爸爸沒從弟弟那兒問出個什麼,隻是一個勁兒的懊惱:怎麼就不見了呢?怎麼就不見了?

我終於知道了,我拿走的是爸爸最好的計算器。我自始至終沒敢承認是我拿的,也沒有從華那兒要回計算器。送出去的東西怎麼能夠隨便要回來呢?弟弟也就隻好不明不白的替我背了這隻黑鍋。現在想起來還是挺對不住弟弟的。

也不知是哪個好事者捅出去的,班上這幾對處於萌芽狀態的地下戀情在一夜之間全部曝光了,我們不停的被喊到班主任的書房訓話。那是一個和善的中年男人,看得出他是喜歡我這個學生的,像父親疼愛自己的女兒一樣。盡管這樣,我被叫去訓話時,心裏依然忐忑不安,就像有一頭小鹿在心裏頭七上八下的亂撞。早戀,對於一個學生來說,可大事化小,也可小事化大,全憑老師一念之間。早兩屆就有一對早戀的被校長在廣播裏點名批評,還鬧了記過處分,那可是一輩子抹不掉的陰影啊!班主任對我顯然是寬容的。他像一個父親語重心長的拍拍我的肩膀說:“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你還小,應該把主要精力放在學習上,知道嗎?”我裝作誠心悔過似的趕緊抹淚點頭。

華可能不像我這麼幸運,我看他很長時間才從班主任房間裏走出來,兩隻眼睛也是紅紅的,顯然狠狠的哭過鼻子。其他幾對找去談話的也好不到哪兒去。

也就是這次談話,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華顯然嚇壞了,他紅著眼睛告訴班主任,情書不是他寫的,是他的好朋友明喜歡我,又膽小,就托了他代筆,他看了朋友的份上又不好推托。這算什麼?三角戀的純情版嗎?原來一直以來隻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我的心裏頓時有了一種被愚弄般深深的失落感。

多年以後,當我可以為我們的年幼無知一笑而過時,我忍不住打電話給華:“當年你真的隻是作明的信使,你是否從來都沒喜歡過我?”華在電話裏詭秘一笑:“其實,我如今也是喜歡你的呀,隻是不敢高攀而已!”也聽不出是真是假。

當年我是喜歡過華的,而不是如今。

本文發表於《百花園.中外讀點》2006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