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是個要強的人,十八歲嫁入李家,二十二歲有了長子,三十、三十三歲分別送走了公婆,三十八歲丈夫病倒,四十七歲喪夫,二十九年間與丈夫相敬如賓,期間從沒怨過誰,也沒服過誰,即便是做錯了什麼,她也不會輕易承認,但——很多事會隨著時間改變而變化,像如今,做了三個媳婦的婆婆後,她開始變得瞻前顧後,很想做得公平點,卻又總是公平不起來,她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卻發現自己的好多決定都讓自己後悔,比如孩子們的婚姻,她很希望兒子和兒媳能像她跟亡夫那般相敬如賓,媳婦們也該像她當年一樣惟公婆之命是從,而女兒則會有個疼人的相公,視女兒如珠如寶……然而希望卻永遠不是現實,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媳婦們各有各的心思,也都對她有怨言,女兒性子懦弱不像她,本以為婚姻能遂她的願,可她還是猜錯了!
呂家人是祭灶的前一天到的陽城,來人是呂家長公子,也就是李欣樂將來的大伯,來商量婚事也順帶賠禮道歉——因為呂女婿在京城已經娶了一位夫人。
“家父、家母也是無奈之舉,那劉家救了我全家,他們隻是提出想聯姻,實在不好駁了他們的顏麵,如此便委屈了貴府的小姐,不過貴府小姐入門後,依舊為正,那劉家小姐為次。”呂大公子如此解釋。
聽他這麼說,李政昔早已坐不住,“你們也算書香門第?停妻先娶,還有臉來商量婚事?幹脆毀了婚約豈不幹淨?還來談什麼!走!”
李政亦沒有三弟的急脾氣,但生起氣來也不得了,慢吞吞地看向母親吳氏,“母親——我看咱們小妹沒這福氣嫁到皇城腳下,婚書還是還給他們為好,省得耽誤了人家的前程!”
李政然因為心裏事先有點數,所以不至於像兩個弟弟那般衝動,他想得長遠一點,小妹的這門親事若是非悔不可,就要做得妥當一點,至少不會影響小妹今後的姻緣,若莫名其妙就一拍兩散,外麵肯定說什麼的都有,有損小妹的名節,想了一下,道:“既然小妹姻緣未到,我們也不便勉強,明日我兄弟三人會親自登門解決此事,請呂公子在客棧等候。”
呂大公子早已羞愧地無話可說,這事確實是他們呂家的不對,事到如今,隻能帶著耳朵聽人教訓,要怎麼就怎麼吧——好在這李家大哥很知禮,沒有將他直接打出去!
“好,那一切事情就等明日一並辦理!”李政然揚手,“請!”送客送得一點餘地都不留,甚至不給人說話的空檔,可見李家有多憤怒!
呂大公子一走,政昔、政亦均看向大哥,“大哥,你何必對他們這麼客氣!這家人也欺人太甚了!”政昔的話。
“是啊,大哥,既然對方毫無禮數可言,咱們何必親自送東西解約!”政亦的話。
“這件事對欣樂的閨譽影響很大,一定要做點什麼來挽回一下!”看向母親。
吳氏早已癡愣在當下,女兒以後怎麼辦?定了親卻又悔了婚,名節受損,往後還能有機會嫁到稱心如意的人家嘛?!這都是她這做娘的給害的,當時就不該給她定下呂家!
“政然……都交給你去辦吧。”吳氏訥訥地起身,她該怎麼跟女兒交代?
噗通——
尚未走到門口,吳氏便兩眼一抹黑昏倒了事——那麼要強的性子,所有的不順心卻隻能強咽進自己的肚子裏。
“母親!”三兄弟慌忙上前——
“大夫,家母的病情如何?”李政然著急之下,捉了老大夫的衣袖,政亦、政昔一邊一個,緊跟在大哥身後。
“外乏內積,急火攻心所致,沒什麼大礙,喝幾帖藥,多養養也就行了,不過以後得注意少讓她動氣,上了春秋的人,該多注意一下才是。”老大夫道。
李政然點頭,轉身交代三弟政昔:“你陪大夫開方子。”本來可以讓丫鬟去,不過政昔這小子說話直,怕一會兒又戳了母親的痛處,幹脆先讓他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