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1 / 2)

我緩緩睜開了眼睛。

整個身子沉沉的,太陽穴突突的疼。我這是死了麼,若是死了,為何還要再受這般苦楚?耳邊想起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皇後殿下醒了,快傳侍醫,快告訴陛下和太皇太後、太後。”

熟悉的場麵。我抬手揉了揉額角。怔怔的愣了愣,手上是那隻羊脂玉鐲,隻是手腕還沒有那樣枯瘦,身上…我看了看手臂上的一節袖子,抽了一口涼氣,是許久沒穿的皇後的服飾。

“殿下,殿下您還好麼。”

抬眼看了看,是自小服侍的蒹葭。自小身邊便有四個伺候的人,長輩便是堂邑侯府的人,自小進府,因甚喜詩經神韻,依次取了蒹葭,子衿,黍離,采薇。這四個人一直跟著我出嫁,後來破例帶進了宮。大約一年多光景的時候,蒹葭和子衿托母親尋了好人家放了出去,黍離與采薇家裏情況複雜了些,又多年跟著我見識了人情冷暖,反而不願意出宮,便一直留在了身邊。後來…後來被廢,罪名卻是采薇告發,黍離便沒能保住,自此,身邊的人便一個不剩了。再見蒹葭,心情很是複雜,再加之情況有些奇怪,隻覺得情況似曾相識,卻也摸不著頭緒。

“什麼時候了?”開口覺得嗓子幹澀,聲音喑啞難聽。

旁邊的子衿快手快腳地扶了我起來,蒹葭端來了溫熱的茶水。一杯下肚,方覺好了些。聽得背後的子衿道:“殿下已經昏迷了三天了。大典結束回到椒房殿,您就昏了過去。這已經是第三日的晚間,太陽都要落山了呢。殿下這一倒下,闔宮上下都亂了套。陛下、太皇太後擔心的不得了,這三天每過一個時辰就要打發人來問一次情況的。”子衿性子活潑,聲音也脆生。我微微笑了笑,心下震驚,大典,竟是劉徹剛剛登基的時候。那時候因為舅舅駕崩,劉徹登基,宮裏宮外事務繁雜,我一直撐著一口氣忙忙碌碌,安頓好了宮裏諸多事宜,大典結束後便一病不起。那時年輕不知事,當時已有了身孕,卻是因為疏忽,隨著我的一場大病,孩子也沒有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就這樣離開了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既然上天又讓我回到原來,為何還要再承受一遍喪子之痛?這高高的宮牆,便是我不幸的開端。

心裏悲痛,臉上卻不能帶出絲毫,此前的我一直是不知情的,劉徹也要求闔宮上下都瞞著怕我傷心。隻不過太後說漏了嘴,我自此悲痛,纏綿病榻一月有餘。現在想想,太後真的是不經意說漏了嘴麼。劉徹登基,王皇後得封太後之後,她與母親的立場便變了,一個月,是不是又能讓在宮中多年的她做許多事情?是不是其實此刻開始,太後與我,王氏與竇氏、陳家的戰爭已經悄然打響,隻不過當年我不曾察覺?一時間心亂如麻,頭疼得也更加厲害。隻聽得蒹葭輕輕喝止了子衿:“子衿好了。殿下剛醒,你且緩緩再說吧。侍醫已經在外間候著了,殿下傳進來看看可好?”

我輕輕點了點頭,看著陳侍醫和王侍醫顫巍巍地進來,兩人都很有些年齡了,醫術高超。陳侍醫算的上是專門給皇後調理身子的,平日裏有些小毛病也俱是找了他來。隻是……“王侍醫不是專門照看太皇太後的麼?怎麼也過來了?”

蒹葭回到:“太皇太後擔心殿下的身體,說是王侍醫醫術高超,特地派了來。”

我微微笑了笑,外祖母從來都是關心我的。兩位侍醫行了禮,診了脈,商量了些許,陳侍醫上前稟報說:“皇後殿下已無大礙。隻是氣血還有些虛,喝幾服藥調理一下,平日注意不要過度疲憊,近日注意不要見風。”

我點了點頭,“麻煩兩位侍醫了。蒹葭,帶兩位侍醫下去開方子,安排煎藥吧。”兩人連稱不敢。蒹葭會意,帶了兩位侍醫下去。雖說侍醫地位不高,但大夫自然是不能得罪的。或者說,這宮裏的每一個人,都有他的能量,外祖母自小教導,萬不能小看了小人物,小人物,會有大作用。適當的給些好處是必要的,上位者,要懂得恩威並重。

腦子裏一時間閃過很多事,像是經曆了前世今生。究竟是醒之前在長門是我的一場夢,還是現在是我的一場夢?如果都不是,那這是我又回到了以前的歲月?可這有什麼意義,一切,又能改變麼。我自小身份貴重,錦衣華服,沒想到順遂的日子過了許多年,一入宮牆,連老天爺不再眷顧,竟開了這樣的玩笑。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現在的我是那隻蝴蝶,還是莊周?

一時間失了神,恍惚覺得子衿喚了我好幾聲得不到回應,正在著急的時候,隻聽得通報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到了。宮人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無論如何,又回到了這富麗卻冰涼的椒房殿,又回到了高高的宮牆內,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自然又是逃不掉的了。重來一次,外祖母,父親母親,劉徹,王太後,衛子夫……真真是恍如隔世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