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為師唐突了!”
葉盼融所受的驚動並沒有太多。在初時的訝然過後,她看著白煦背影,沒說些什麼;緩緩著衣,將布條纏上胸口,直繞到腰腹才打了個結,按著穿上中衣及外衣,將她女性的曲線盡可能地束纏成俐落的平直。
常年穿著合身的勁裝,她最不需要的便是展現太過啊娜的女性曲線,因為不方便也易遭來意淫的眼光。著好衣裳,身形恢複原有結實平直,微微的曲線不會成為外人注目的焦點。
“我找到了幾味草藥,長在汙澤畔,采著了,也弄汙了衣物,便來此清洗。”她走到白煦身邊,解釋自己袒裸上身的原因。
她之所以全無驚色,是不是因為他像是父親,而不是她所認知的“男人”?
這個問題突兀地浮上心口。白煦止住自己不該有的心思,口氣卻顯得嚴肅了。
“雖然這山中幾乎不見人煙,但你一個女孩兒,真的不該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露體。若是遭人瞧見了,清白不就毀了嗎?”
“若有人瞧見,他也不會有機會四處去說。”因為,她會殺了偷窺者。
白煦心情益加沉重,雙手輕搭上她肩:
“你不能有這種想法,赤身露體便是你不該。倘若他人撞見了,也不能頓起殺意。我們必須先從自己做好,才能要求別人,不是嗎?”
“盼融無意令師父困擾。”然而,她的世界中已然成型的慣用法則,是無法與白煦溝通的。
除了在意境居過著遁世的生活之外,他們師徒各自麵對的江湖經驗是截然不同的。白煦不會知道她甫出道時遇過多少登徒子,住在客棧時,曾有多少不肖之徒想藉由春藥強占她身子;她不是一開始便養成以殺止殺個性的,多少的悶虧與教訓讓她確立了狠絕無情的原則。白煦所教養的“寬容”她不是不曾實行過,但卻總是留下後患,置她瀕臨死地。
有些人永遠不必寬容;而她的心,也一年比一年冷硬,已不知手下留情為何物。這些白煦無法體會,因為,他的世界充滿了祥和。
“我多希望了解你心中的想法,但大多時候你都沉默不語。一雙眼盈滿疏離,卻什麼都不肯說,我這個師父做得多麼失敗。”將她摟入懷,無助地想抹去她身上的冰寒與滄桑。也許,在給予溫暖的同時,他也安了自己的心。
她緊緊圈住他的腰,不知道這樣的時日還能維持多久……也許到了開陽之後,她已不能這麼抱他了,他……說過他有未婚妻的。
那代表……將會有一個女人名正言順地得到這片溫暖、宣告所有權,並且有權利不讓其他女人來共享。
“去開陽……會有一場婚禮嗎?”
他微怔了會,才明白她問的或許是他與未婚妻的事。
“也許吧!”十年未歸,不知情勢如何,也不急著去思考。此刻,他隻想好好摟著她,在他能盡一分心意的時候。
※ ※ ※
開陽的追風山莊曆代經營米糧而致富,數十年來又因政治安定而拓展往飯館事業,穩健的經營方針造就了今日殷實的成果。雖不能稱首富,但風評一向是很好的;再加上與江湖人物有所往來,即使追風山莊不以武功見長,但其他宵小仍不敢放肆,做一些妨礙之事。尤其近幾年來,冰葉女俠的傳奇成為全江湖人注目的大事。傳說中她敬白煦如父,以師徒身分稱之;而白煦正是追風山莊的二少爺,一些地方惡霸可不會輕易砸人家的場子,惹來自己死於非命。
誰都知道冰葉嫉惡如仇到手下從不留情。
地頭蛇習慣向地方當戶索取保安費,以換取不騷擾的保證,但追風山莊數十年來並無此困擾,也可以說白家曆代傳人皆手腕靈活,懂得處處交友,絕不結怨的原則;即使麵對地頭蛇,也是不卑不亢的姿態,不招惹,偶爾自動給些好處,自然無災無恙地安身立命於開陽,成為地方仕紳人民眼中的好鄰居。
白家第五代傳承者即是白熙,現年三十歲,與其父相同娶了一妻一妾。富賈人家的姻緣向來充為互利的手段,理所當然,他十八歲時娶進的元配全然是媒灼之言,身家足以相配之外,也成功地促使兩戶人家在商業上合作無間。至於娶妾,便不會有所限製了,他可以任意娶進自己真正心儀的女子;也之所以在七年前,他娶進了青梅竹馬,並且已為他生下兩女一子的奶娘之女。妾的長女比元配的長子大上兩歲,而能夠被迎娶,則是因為她終於生下男孩,才被元配允許進門。
不過,那也都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辛苦工作的男人們總會希望有新鮮的慰藉來鬆弛自己勞累的身心,白熙不是個太縱情美色的男人,因為事業是他生下來就必須扛起的責任,而他也樂在其中;不若平常富家子成日往妓院跑,滿腦子想的是哪條花街的姑娘美,或哪條柳巷的新來小姐香。偶爾逢場作戲,卻不沉迷,對於真正能令他沉迷的人,他會索性就迎娶回家。
他以為他不會再有少年時期那種悸動的!猶如十五、六歲時為奶娘之女心儀的那股子狂熱,可是他錯了!三日前,他在收租的途中,救了一名因生病昏迷在路上的女子之後,他的心狠狠地被撞痛了!那種從未有過的震動,才是真正的愛戀吧?
那個女子叫趙紫姬,雖已三十歲,卻無三十歲婦人該有的老態;肌膚如凝脂,神韻柔弱且憐人,而那容貌……才真正令人失魂:這般美豔、這般吸引人,直讓天下男子恨不得窮其所有,以博得美人勾魂的一瞥。
文君新寡的身分,舉目無親的可憐遭遇,讓白熙義不容辭地將她帶回家中;而他的心神,便一直恍憾至今。隻要一刻不見她,就無心做事。有她陪著,他辦公起來彷佛可以永不覺得累,他是真真正正迷戀上這名無依少婦了。
隻待她從悲傷中回複,他使要迎娶她入門。這項決定他的雙親並無異議,至於妻妾的反對,他又怎麼會看在眼裏?眼前他心中唯一想的便是如何博佳人一笑,根本連妻妾那邊也不去了。
此刻,他便是丟下公事往東廂的“含笑樓”奔去,那邊住著白煦的未婚妻連麗秋。昨日介紹她們認得之後,今日一早,趙紫姬就來這邊與連麗秋聊天了。全山莊的奴仆皆感受到了大少爺的心思,自然也對趙紫姬這名嬌客備加——,生怕有所怠慢了。
比起來,身為白煦未婚妻的連麗秋,反倒顯得落寞許多。名未正,分未定,總是有絲尷尬。難得嬌客願意來與她親近,她自是連忙歡迎都來不及了。
“大少爺來了。”貼身丫頭提醒著兩名相談甚歡的主子。
她們一同起身迎接。趙紫姬眼波低垂,外人看來像含羞帶怯,然而一雙明眸飛快閃過的卻是厭惡,她甚至還未開始探問到白煦的一丁點事。
“打擾到你們了嗎?”白熙熱切她笑著。與白煦相同長著一張儒雅的麵孔,但因長年經商,精明有之,爾雅從容不足,相貌也是略為遜色。
“沒的。大伯,我與趙姑娘隻是在閑聊,才正要談白煦呢——”連麗秋露出苦笑,早已習慣所有人投給她的同情眼色。
白熙眼光沉了下,對這個弟媳老愛有意無意地抓了人便訴苦的行為不表苟同。她的苦處人人都知道,何必生怕有人不明白地硬要再三說明呢?為什麼女人老是這麼無病也叫?相信這種毛病他的心上人不會沾染上的。
“有事嗎?”她迎向白熙癡迷的眸光。
“哦!我來找你去前廳。今日有一名江南來的珠寶商人帶來許多珍品,如果合你的眼,多選幾樣配戴。”他轉而看向連麗秋,當然也看到她眼中的豔羨,笑道:“對了!麗秋,有個好消息,昨日收到煦弟的傳書,他今日傍晚會抵達山莊。爹娘要我快快過來知會你一聲,讓你高興一下。”
“啊!他……他要回來了!”連麗秋訝異而失措地叫了出來,腦中卻怎麼也浮現不出當年見過的麵孔。那人……似乎與大伯相同英俊,但十年了,不知變成如何?
“對,你去爹娘那兒,他們有話告訴你。”話完,他伴著絕代佳人往前廳會珠寶商去了。
今年真是喜事連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