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走進去的時候,黃老師正被一群同學圍著。看見又有新同學進來,大家自覺讓出一條通道。兒子走過去,驚喜地喊了聲:“黃老師,您好!”
黃老師抬起頭,盯著兒子,忽然驚奇地喊了起來:“這不是我們的調皮大王張坤嗎?三年前還隻有一米五,都沒我高呢,現在快一米八了吧?真是士別三年,當刮目相看啊!”
兒子一臉錯愕。張坤是兒子小學的一位同學,黃老師怎麼把自己錯認成他了?兒子正要解釋,看見黃老師身後的同學拚命衝他擠眼睛。兒子不明所以,隻好附和著。
黃老師問兒子,考取了哪所高中?又拉兒子坐到她身邊,“J這個音節,現在能講清楚了吧?”兒子撓撓頭,明白過來了,講的還是張坤啊。兒子清楚地記得,因為有點大舌頭,張坤一直發不準J這個音。簡單的“姐姐”,經他嘴裏一說,成了“給給”,為此,同學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大給”。沒想到黃老師連這個都記得這麼清楚。
正說話間,又有一位同學來了。圍著黃老師的同學們又主動讓出一條道,讓剛來的同學先向黃老師報到。兒子一眼就認出來了,王棟。他們班裏最可愛的胖墩,現在,還是那麼胖乎乎的。
黃老師也一眼就認出來了,“小胖子王棟,你中考體育達標了嗎?我記得你畢業考時,800米跑了整整10分鍾呢。”
同學們嘻嘻哈哈地起哄。黃老師抿了抿嘴,慈祥而威嚴,像她曾經站在講台上一樣。
又一位同學進來了……
兒子悄悄將一位同學拉到一邊,問他,黃老師錯認我了,你們為什麼不讓我糾正啊?
同學回頭看了看,附在兒子的耳邊輕聲說,我們也是剛知道的,去年,黃老師生了一場大病後,記憶力就嚴重衰退了,連很多熟人都不認識了,很多事情也記不起來了。你來之前,我們很多同學都被張冠李戴了呢。不過,黃老師記得我們班52個同學的每一個名字,還記得我們好多事情呢。但是,她好象已經無法將我們一一對號了。為了讓她高興點,她把你認成誰,你就裝是誰。我們都是這樣的。
兒子很鄭重地點點頭。被同學們簇擁著的黃老師,頭發花白,蠟黃的臉上,滲出一絲紅暈。
同學聚會變成了師生聚會。黃老師拉拉這個同學,又拉拉另一個同學,講著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趣事,把張三的,說成了李四的;把男同學的臭事,錯當成了一位女同學的。同學們很認真地聽著黃老師講述著,不時爆發出青春期孩子特有的爽朗的笑聲,仿佛又回到了小學校園,回到了一次班會之中……
回到家中的兒子,似乎還沉浸在聚會的氣氛中。他說,後來他們集體將黃老師送回了家,這是他們大多數人第一次跨進老師的家門。黃老師的家中,彌漫著各種藥物的氣息,書房的牆上,掛著很多張合影,靠近書桌的那張,是他們這屆的合影,那時候,他們的臉,多麼稚嫩啊。黃老師指著照片說,我記得你們每個人,你們的名字,還有你們的夢想。
說到這裏,兒子的眼裏,擒著淚水。那是一顆學會了感恩的心,流出的熱淚。
密碼
為了防範兒子擅自使用電腦,我們可謂動足了腦筋。將房門鎖起來,他總是能想辦法找到鑰匙;將房門鑰匙帶走,他竟然冒險從陽台爬進我們的臥室。即使我們都在家,他也會乘你洗澡或者上廁所時,鑽個空子,溜進臥室過把電腦癮。
無奈,我們將電腦設置了密碼。為了便於記憶,我們家的存折密碼都是兒子的生日。電腦密碼於是也設置為兒子的生日。給電腦上把鎖,看他還有什麼轍。
星期天,我們有事出門,留下兒子一個人在家。臥室門開著,省得他又幹出什麼冒險的事情來,反正電腦有密碼保護。
我們失算了。下午回到家,小東西正埋頭電腦前,眼睛玩得發直,連我們開門進屋,也渾然未覺。密碼被他破解了。
我們趕緊修改密碼。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必須弄點又好記又讓他難以破解的密碼。我們決定換成他媽媽的生日來做密碼。這小子,我和他媽媽的生日,告訴他無數遍,可他就是記不住,這讓我們很失落。
又一次出門,我告誡兒子,不準碰電腦。兒子很乖巧地說,我知道你們換了密碼,想上也打不開電腦了啊。我暗自好笑,諒你也解不了,沒心沒肝的東西,誰讓你連爸爸媽媽的生日都記不住?
晚上回家,兒子果然安靜地在做作業,嗬嗬,密碼有效。
可是,走進書房,我卻大吃一驚,幾隻抽屜被翻得亂七八糟,就像被賊洗劫過一樣,赭紅色的戶口薄,攤放在顯眼的地方,我立即明白了。看來兒子為了破解我們的密碼,真是煞費苦心啊。我相信他現在一定已經記住了我和他媽媽的生日,可惜不是因為親情,而僅僅因為它們可能成為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