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親王爭帝欲死拚 老代善為難左右袒(1 / 3)

沉默,如死一般的沉默。空氣幾乎在這一刻凝固了,人們感受到一種無形中的壓抑,空氣中滿是緊張。或許在大行皇帝的靈柩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捫心自問:我這樣做是不是有違天意,是不是會遭到天譴?我該怎樣做才能報答先皇的恩養呢?

忽然“哐啷啷”幾聲巨響,王公們一個個被嚇得心驚肉跳。抬頭一見,隻見那殿門一重一重地被全部打開了,大殿外一字站著兩排黃旗巴牙喇兵,一個個全身披掛,張弓挾矢,手中擎著程亮的刀槍。

多爾袞心裏猛地一沉:糟了,看來兩黃旗的人已經早有準備,來者不善哪!多爾袞連忙扭頭看著阿濟格和多鐸,他們也是滿麵驚恐之色。“完了!我白旗三王怎麼就沒把兩個白旗的巴牙喇兵調到大清門外呢,這下子讓兩黃旗占了上風,看樣子隻能與他們慢慢周旋了!”

兩黃旗巴牙喇兵原為大行皇帝的護兵,戍衛宮室本在情理之中。但此時這些身穿黃馬甲耀武揚威的護兵已經全副武裝,包圍了大殿,他們名為護衛,實際是在向多爾袞示威!刹時,一股濃烈的火藥氣息彌漫在殿裏,與大行皇帝靈前的白燭和香火形成了極不相稱的對照。

多爾袞倒吸了一口涼氣,眉頭緊蹙,正在猶豫不決時,從殿門外一前一後大搖大擺走進了兩黃旗重臣索尼和鼇拜。他二人先跪在大行皇帝的靈柩前叩頭致哀,然後又依次向兩側的八旗王公們行禮,最後站到了大行皇帝的靈柩前。

多爾袞冷眼注視著這兩人的一舉一動,心裏焦急地盤算著對策。

“先皇恩養我們多年,養育之恩比同天地,今天倘若不立先皇之子為帝,我們寧願以死相從先帝於地下!”索尼和鼇拜聲音洪亮,久久在殿裏回蕩。

“哼,好一個以死相從!本王看你們是想以死相拚!”多爾袞猛然起身,大聲斥責著。

索尼和鼇拜受到訓斥,下意識地用手按住了佩在腰間的寶劍,毫不示弱地看著多爾袞。

“你們二人吃了豹子膽了嗎?膽敢擅闖崇政殿,壞了我大清的規矩,你們知罪嗎?”

“這……”鼇拜心裏一慌,用肘子搗著索尼,低聲埋怨著:“看看,捅婁子了吧?都怪你!”

索尼不慌不忙,沉聲應道:“我兩黃旗官兵食於帝、衣於帝,養育之恩與天同大,我等沒齒不忘。今大行皇帝歸天,皇室無主,群龍無首,為了大清的江山千秋萬代,遵循祖製,理應擁立皇子為後續之人。我們兩黃旗重臣已在大清門外立過重誓,若不立先帝之子,則寧死從帝於地下而已!睿親王,我兩黃旗做事光明磊落,擁立皇子,何罪之有?”

“索尼,你仗著大行皇帝生前的恩寵,就可以在這裏胡攪蠻纏,忘乎所以了嗎?你也不看看,坐在這裏的全是八旗王公貝勒貝子,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你口口聲聲倡言‘立皇子’,這議立新君的大事也是你隨便說了算的嗎?”

索尼擅闖崇政殿,又倡言“立皇子”,這本就是一種破例的非常行動,多爾袞一陣驚慌之後立即抓住了索尼的把柄,反咬一口,令索尼有口難辯。倘若此時豪格等人能抓住時機,一起逼迫多爾袞同意擁立“皇子”,則議立新君之事幾可定矣。可是豪格似乎對眼前的這場意外事變沒有反應過來,他耳朵裏聽見的隻是“立皇子”幾個字,這足以令他欣喜若狂了,哪裏還會顧慮到索尼的尷尬?

“你們二人暫且退出殿外,沒有諸王貝勒的允許不許擅自入內!”鄭親王濟爾哈朗朝索尼一使眼色,索尼就勢下台行禮退出,一路上忿忿地想:肅親王真沒有眼力,這麼好的時機他竟然無動於衷,唉,我厚著臉皮,拚了身家性命又是圖個什麼呢?先帝呀,您若在地下有知,我索尼已經盡了力了,就請您保佑您的皇子早日被冊立為帝吧!

索尼、鼇拜雖暫時退下,但兩黃旗巴牙喇兵仍護衛在宮殿四周,兩黃旗大臣們又站在殿內,手扶劍柄氣勢洶洶,大有劍拔弩張之勢。多爾袞明白,這一切都是衝著他來的,何去何從他必須有個了斷,當然,要慎之又慎,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兩黃旗出其不意,先聲奪人,對多爾袞震動很大,他不得不小心謹慎應付,以防不測。

“崇政殿是先皇生前議論朝政的地方,現在先皇的梓宮就停放在這裏。諸王大臣齊集於此議立新君,本意是對大行皇帝的尊重,但如果雙方相持不下,以兵戎相見,血濺梓官,這樣便會褻瀆先帝的聖靈,釀成醜聞和悲劇。我想這是列位都不願意看到的吧?”鄭新王濟爾哈朗侃侃而談,語言中毫無偏袒之處,令爭論的雙方暗中稱是。

這便是濟爾哈朗的精明過人之處。他明白自己的地位——他隻是近支宗室而非嫡派皇室,能得到皇太極的青睞與恩寵被封為親王,已經心滿意足了。所以,沒有非分之想的濟爾哈朗說話做事很容易得到雙方的理解。身材有些發胖的濟爾哈朗不時摸著自己渾圓的肚子,表情顯得輕鬆自在,實際上他很清楚,這中間人不好做!肅親王和睿親王已是劍拔弩張,都對帝位誌在必得,得罪了哪一方都不會有好結果的。從感情上說,濟爾哈朗當然願意支持豪格即位為君,一來是因為他曾受過太皇厚恩應予回報,二來豪格也有這個實力,如今又有兩黃旗重臣的擁戴,若濟爾哈朗支持豪格,日後便有了擁戴之功,地位將更加優越和鞏固。但,濟爾哈朗也深知多爾袞的能力,白旗三王並非等閑之輩,惹惱了他們對自己並沒有好處。所以,權衡利弊,濟爾哈朗並不急於表態,他還得等待、觀望,他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因此,他出來打圓場之後,便坐在一旁,密切注意黃白四旗的動向,冷眼旁觀,相機行事。

在座的貝勒貝子們大都麵無表情地果坐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此非常情形之下,又何必引火燒身呢。

終於,英郡王阿濟格、豫親王多鐸沉不住氣了,他們雙雙起身,打破了僵局:“睿親王勞苦功高,正值壯年,才智過人,功勳卓著。何況昔日太祖臨終前也有立他為嗣之意。現在大行皇帝已經去世,理應由睿親王承嗣帝統,即位為帝,早登大寶。我兩白旗王公大臣願擁戴睿親王!”

這是多爾袞三兄弟事先約定好的行動步驟,由阿濟格和多鐸挑明觀點,眾人對睿親王的資格和功勞自是沒有異議。是呀,再怎麼說睿親王原先也是有可能繼承汗位的人呀,這時候多爾袞隻消點一點頭,形勢便會大大的有利於他了。可是,多爾袞卻坐著沒動,把多鐸和阿濟格氣得直瞪眼!

“你們白旗三王,口口聲聲說先皇恩養你們,難道你們此舉就是對先皇的報答嗎?”豪格見沒有人為自己說話,坐不住了。唉,好端端的開頭,怎麼會弄成了這個樣子?

“豪格,睿親王在大行皇帝的麾下忠心耿耿效忠了十七年,你還要他怎麼樣?”郡王阿達禮嚷嚷開了,他是鐵杆睿王派,才不考慮這樣做的後果呢。

“兄弟,現在隻要你一句話了,我們兄弟已經盡力了!”阿濟格沒想到多爾袞仍然沉默不語,氣得一跺腳又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