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說殿試兆騫交白卷 宣佛旨大師度皇帝(2 / 3)

“朕為萬國之主,至尊無上,乾綱獨斷,雷霆天成,官民震懾,豈不痛快?這皇帝做的倒有些個滋味兒了。”福臨暗自想著,一臉的得意之色。

“咦,大師何時走的?”隨著吳良輔一聲尖叫,福臨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雙手抱拳朝徐元文等人致意:“卑職佩服幾位學士的才華和人品,幾位他日定能如願以償,治國平天下就靠著你們了。告辭告辭,哈哈哈哈!”

店小二一見福臨幾人要走,慌得上前一指滿桌的菜肴:“黃爺,這銀子您還沒付呢。”

“噢?好說好說,小吳子付賬。”

“黃爺,小的身上沒帶銀子。”吳良輔往懷裏摸了摸,一臉的沮喪。

“要不黃爺寫個字據,小的明日去您府上取?”店小二試探著問,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些勉強了。混吃混喝的地痞無賴他見得多了,可眼前的這位言談舉止都有一種特別的氣質,不像是那種人。

“你要去我的府上取?”福臨一抬濃黑的眉毛,笑了。將手中的折扇往店小二手中一放:“得,憑這把扇子你到我府上隨意支取銀子,該多少給多少,這總行了吧?”

“這扇子……”店小二半信半疑地打開了折扇,絹絲扇麵上畫著山水花鳥,兩個蠅頭小字赫然八目:“禦筆。”

“媽呀,他是皇……”店小二心裏一喜,捧著扇子大叫起來,撒腿往店門口跑去。

大街上過客匆匆,熙熙攘攘,哪裏還能看得見那位黃爺的蹤影?

“出什麼事了?小二,這菜肴我付錢,總不能讓你為難呀。”徐元文朝店小二喊著,他很善解人意。

“老和尚說得對,今兒個咱這隆盛軒裏真來了貴人,可了不得了,貴人到咱隆盛軒來啦,掌櫃的,天大的喜事喲!”店小二捧著扇子,笑著喊著直奔後堂,把徐元文他們幾個擱在了一邊。

京城西郊有群山,總名為西山。古人形容西山說:“連岡疊岫,上於雲霄”,“挹抱因環,爭奇獻秀”,景色異常清幽,春夏秋冬景色各異,妙不可言。春夏之交,晴雲碧樹,花香鳥語;秋季則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冬天,則積雪凝素,雪景尤勝,時人譽為:“西山晴雪”或“西山霽雪”,是北京著名的景勝之一。自金元以來北京地區就流傳著“燕京八景”,曆代帝王、文人紛紛為八景詠詩,八景遂名揚天下。八景為:“太液晴波”(或“太液秋風”),說的是北海、中海和南海的水上景色;“環島春雲”指北海的瓊華島(後為萬壽山)白塔、鬆柏等美景;“金台夕照”:是從燕昭王築黃金台的典故中引申出來的,金台遺址在廣安門外;“薊川煙樹”,北京古為薊地,周圍多樹木,四季蒼鬱,輕煙拂空,故名;“玉泉垂虹”,京城西玉泉山和玉泉池,水青而碧,清澈見底;“盧溝曉月”,廣安門西南四十裏處的盧溝橋兩側欄上雕有數不清的石獅子,晴空或月正時登橋遙望最為迷人;“居庸疊翠”,位於京城西百餘裏處的居庸關,為萬裏長城的重要關口之一,有關城和邊牆,形勢極為險要;還有一景即為“西山晴雪”或“西山霽雪”。

西山慈善寺的紅牆碧瓦,在漫山遍野的瑞雪中格外醒目。一夜大雪,將寺前的小路都封住了。清晨雪霽,兩位灰衣僧人打開了山門,揮舞著掃帚和鐵鏟,不一會兒便掃出了一條路。

“師兄,今兒個天冷,大雪封山,香客恐怕要少嘍。”小僧人扔下竹掃帚,雙手揉搓著被凍紅的耳朵。

“未必!”高個僧人還在鏟雪,他不時地往手上哈著熱氣。“咱廟裏來了高僧,等會兒你就瞧吧,那香客若不把咱這山門坎給踏破了,我就喊你一聲師兄!”

“嘻嘻,你這麼大個子,我哪敢讓你尊我為師兄呀,倒是下回烤野兔子吃的時候,你吃慢些,多給小弟我留著就成了。”

“去去,說話不會小聲點兒?沒有拿你當啞巴,幹活吧。”

“咦,師兄,還真讓你說準了,這麼早就有香客上山了。”小僧人一聲高喊,又蹦又跳到殿裏告訴師父去了。

“哼,小懶蟲,小饞貓,好吃懶做的家夥。”高個子僧人嘴裏咕噥著,手裏的鏟子舞得更快了。

清晨的陽光投在山野雪原上,映出淡淡的粉紅色,而未照陽光的陰影處又泛出淺淺的藍色,使銀妝素裹的雪地顯得多姿多采。一頂綠呢小轎晃晃悠悠地順著彎彎山路慢慢爬了上來,八名轎夫著紅袍青靴,個個威武壯實。轎子前後還跟著數十名著風衣風帽的侍從。

“乖乖,看這陣勢,這位香客必定大有來頭,得,今兒個咱這慈善寺又能有大宗的收入了。”高個子沙彌連忙放下鐵鏟,雙手合揖,迎上前去:“風雪嚴寒,有勞施主,請寺中安歇。阿彌陀佛。”

從綠呢轎中下來一位披貂皮大氅的年輕人,黑色的狐皮暖帽上嵌著一顆大紅的寶石,脖子上圍一領火紅的狐毛圍巾,據說是用幾十隻火狐狸的腋毛縫製而成的,柔軟異常,圍在胸前仿佛裏麵藏著個小火爐子似的。

大個子沙彌見來人氣宇不凡,忙退到一邊,雙手合十,從眼角偷偷打量著。八抬大轎,前呼後擁的,就連那些仆役侍從也顯得那麼有氣派,沙彌心想轎中的必定是一位老成掙重的宮人,誰知竟是一個翩翩美少年!此人額高而寬,眉宇俊朗,濃眉如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透出一股子令人不可抗拒的尊貴威嚴之氣,英氣逼人,可是,這少年的眼神中仿佛還有一絲迷茫。

“看來,這個富家弟子遇上了煩心之事,瞧他這氣派又能有什麼事讓他心煩呢?”沙彌撓著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他的修行還不深,不能夠像師父那樣能洞穿一切,所以他依舊隻能是個沙彌。

“爺,雪地上滑,您走路悠著點兒。”披著狗皮風衣的吳良輔上前一步,放下了長長的衣袖,將右手臂高高抬起,正好成了福臨的“拐杖”。

自從皇上拜望了海會寺的高僧憨璞聰之後,由於憨璞聰巧於辭令,與順治帝相談甚洽,少年天子仿佛突然遇到知音,不久便召憨和尚入宮問佛法大意,從此,佛教也打開了清官的大門。順治十年,北京地區的佛教徒對橫行肆虐的天主教甚為憤怒,便聚資重葺毀於明嘉靖年間的城南海會寺,並請來臨濟宗龍池派四世法師費隱容的法孫憨璞聰和尚主持新刹。憨璞聰善於攀附權貴,他得知滿族人對佛教並不感興趣,便想方設法買通關節,用重金賄賂了少年天子身邊的當紅太監吳良輔。這一招果然靈驗,沒多久,少年天子趁去南苑秋獵之機,中途走進了海會寺,這一進,少年天子便不願意再退回來了。對佛教近乎茫然無知的順治帝將憨璞聰請進了西苑萬善殿為自己詳說佛法,這一說就是十天。於是,少年天子知道了,天外還有天。順治帝欲罷不能,對佛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憨璞聰見時機成熟,便向當今佛界的宗門耆舊以及江南各大名刹的高僧如玉林琇、茚溪森、木陳忞、玄水果等逐一告知,從而使佛教的臨濟宗搶先一步在京城和紫禁城裏站穩了腳。順治帝一高興,敕封憨璞聰為“明覺神師”,派他住持憨忠寺(今北京法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