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長沙城裏的人,幾乎沒有人不曉得躺在馬王堆千年的西漢女屍;要是有人詢問西漢名臣賈誼故宅在什麼地方?十有八九會搖頭不知在何處?甚至有的還會質疑你:“是不是搞錯了,賈誼同誌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呀?”
同是西漢時代的人物,一個生前名不見經傳,死後肉身千年不腐,光彩奪目;一個生前文采斐然,聞名遐邇,身後仍千古流芳,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反差如此之大,皆因世人的好惡、才識和審美意趣相異也。故居前的長懷井作證:大詩人李白、杜甫、孟浩然等來過;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李商隱、劉長卿來過;一代天嬌毛澤東、劉少奇和李立三多次尋訪憑吊,感慨係之。
公元前201年,賈誼(又名賈生、賈太傅、賈長沙)生於洛陽,18歲就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尤其以文章而聞名天下,被河南郡守吳公網羅門下。漢文帝即位後,吳公又推薦賈誼為博士。賈誼的入朝,不是因文華而是因其政治理論和遠見卓識。他的經典之作《過秦論》,第一次比較係統地總結了秦朝興亡的曆史教訓在於仁義不施,以暴虐之心與暴虐之術治理國家,導致了政權倏忽間崩潰。
20歲就進入中央政府做事,雖是虛職,但也不容易,賈誼成為西漢朝廷中最年輕的博士。他可以對文帝隨便上疏言事,率性而談,慷慨陳辭,毫無顧忌和保留。漢文帝每次討論政務大事,各位老先生還在考慮猶豫之中,賈誼已侃侃而談,文帝讚賞不已。但賈生似乎是有點貪得無厭,他向文帝提出了一係列重大的政治、經濟改革,列侯就國,富商大賈的生活驕奢等等,他要求文帝讓他裏裏外外來包辦,這些不懂官場套路的越級建議,惹惱了權貴。
後來,文帝欲破格提拔他“任公卿之位”。不料,在走“民主”程序征求意見時,卻招來大的麻煩。打頭反對的是列侯周勃等一班重臣,誹謗他“專欲擅權,紛亂諸事”;跟進的則是等待升遷的一班同僚;就是當初極力舉薦賈誼的吳公和張蒼,也因不願惹事、不想師生平起平坐,麵對詆毀賈誼的洶湧澎湃的口水而閉嘴了。被重臣扶上皇位不久的漢文帝,眼見賈誼不好在朝廷幹了,出於對賈生的愛護,又因他的思想太激進,不可能重用,為避免招來不必要的傷害,便外放他到長沙王吳著當太傅。
對賈生曆史的評價,最公正的當許蘇軾的《賈誼論》。蘇子在評價其一生後歎息道:嗚呼!賈生誌大而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也。這裏第一次向文人提出了:誌、才、量、識的統一觀,對於成就一番事業至關重要,實在發人深省!一個人如果僅有遠大目標,卻無豁達大度的胸懷;空有滿腹經綸,卻無審時度勢的識見,那麼,必不能充分施展自己的才華,到頭來理想、抱負也將付諸東流。賈誼雖不是誌大才疏,但畢竟年輕,見識經驗不足,再加上有某些不合時宜的毛病,即如蘇軾所指出的“狷介之操”,往往性情偏激,孤傲,氣量狹小,也就影響他不能很好地“自用其才”,以致不能從容地在那些功臣宿將之間周旋應對,取得他們的理解和支持,如此一來,他的那些經邦治國的好建議又怎能實現呢?
政治上受挫的賈誼辭別了京城,來到了偏遠的長沙。深感委屈,慨歎人心險惡,哀傷自憐,一蹶不振。長沙地勢低,濕度大,他認為享壽不長,而且又因為是被貶謫,心情異常鬱悶,常常拿自己與屈原作比。此時此境,他寫下了千古流傳的《吊屈原賦》。漢文帝七年,文帝思念遠在長沙的賈誼,於是將他召進皇宮。有晚唐詩人李商隱詩為證《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