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力排障礙傾心漢化(4)(3 / 3)

南闈之方章鉞、吳兆騫二案,更為時人歎息。給事中陰應節參劾南闈有弊時所舉之唯一例子,是江南主考方猶取中了少詹事方拱乾之子方章鉞,因二方是“聯宗有素”。盡管方拱乾在奉旨回奏時辯稱:“臣籍江南,與主考方猶從未同宗,故臣子章鉞不在回避之例,有丁亥、己醜、甲午三科齒錄可據。”《清世祖實錄》第113卷第12頁。但方章鉞仍被罰徙,其父方拱乾、兄懸成、享成、膏茂,以及妻子和兄長之妻、子,俱同徙寧古塔。方家父子皆係有才之士,名聲遠揚。方享成“工詩文,善書,精小楷,兼長山水,與程青溪、顧見山稱鼎足”。方懸成就是有名的方孝標,官至學士,著述甚豐。方家父子兄弟皆因一人之案而全部流徙,著實令人悲痛感慨。

更為冤屈的是眾所周知的吳兆騫。吳兆騫,字漢槎,乃江南名士,“善屬文”,考試之事,本係易如反掌,不料,州縣押解,千裏迢迢,道途艱辛,身心交瘁。皇上親自複試之日,“堂上命二書一賦一詩,試官羅列偵視,堂下列武士,鋃鐺而外,黃銅之夾棍,腰市之刀,悉森布焉”。“每舉人一名,命護軍二員持刀夾兩旁,與試者悉惴惴其,幾不能下筆”。而且,“不完卷者,鋃鐺下獄”。在此惡劣形勢威逼之下,下筆千言的才子吳兆騫竟“戰栗不能握筆”,“不能終卷”,從而險遭斬殺,最後連妻、子、父、母、兄、弟一起流徙寧古塔。王應奎:《柳南隨筆》第11卷,第4頁,《諸南筆談》,戴璐《石鼓齋雜錄》,轉引自孟森:《科場案》。

順康時期,許多名人學士為吳之冤屈鳴不平,做詩填詞相贈,最著名的是吳偉業(吳梅村)之一詩和顧貞觀的兩首詞。人文學家吳梅村以詩《悲歌贈吳季子》,贈與吳兆騫。其詩為:

“人生千裏與萬裏,黯然銷魂別而已。君獨何為至於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十三學經並學史,生在江南長紈綺。詞賦翩翩眾莫比,白壁青蠅見排詆。一朝束縛去,上書難自理。絕塞千山斷行李,送吏淚不止,流人複何倚?彼尚愁不歸,我行定已矣。七月龍沙雪花起,橐駝腰垂馬沒耳。白骨皚皚經戰壘,黑河無船渡者幾?前憂猛虎後蒼兕,土穴偷生若螻蟻。大魚如山不見尾,張為風沫為雨。日月倒行入海底,白晝相逢半人鬼。噫嘻乎,悲哉!生男聰明慎勿喜,倉頡夜哭良有以。受患隻從讀書始,君不見吳季子。”

梅村此詩,描景抒情議事皆佳,實為絕唱之作,其最末兩句“受患隻從讀書始,君不見吳季子”,更點明了此詩吳兆騫係含冤流徙的主題。

被譽為“詞家三絕”之一的大詞家顧貞觀,與吳兆騫係好友,當吳遠流之後,為此冤案特寫《賀新郎》(亦名《金縷曲》)二首相寄,題為《寄吳漢槎寧古塔,以詞代書》。第一首: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生平萬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擇人應見慣,料輸他覆雨翻雲手。冰與雪,因旋久。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勾?此似紅顏多薄命,更不如今還有。隻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置此劄,君懷袖。”

第二首為: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宿昔齊名非忝竊,試看杜陵消叟,曾不減夜郎愁。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千萬恨,為兄剖。兄生辛未我丁醜。共些時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詞賦從今須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願得河清人壽。歸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傳身後。言不盡,觀頓首。”吳梅村之詩和顧貞觀之詞,皆轉引自孟森:《明清史論著集刊?科場案》。

這兩首詞,情深意濃,念友心切,悲慘淒然,字字是血,聲聲是淚,讀後令人無不悲從中來,淒然淚下。據說大詞家納蘭性德見此詞後,“泣曰:山陽思舊之作,都尉河梁之什,並此而三矣”。遂竭力奔走求情,籌措贖金,名人學士達官,爭相捐助,吳兆騫得以離戍返歸。

吳兆騫之革舉遠戍,實為冤屈,被罰之舉人連同父母妻子兄弟流放邊遠荒涼之地,亦係太重,這是事實,但並不能因此而否定順治皇帝福臨對科場舞弊的懲處。士子獻金求中,考官納銀受賄,本來就犯了貪婪之罪,國法不容,行賄者與受賄者皆應懲治。何況,其他貪汙案件之後果,大都不如科場舞弊危害之嚴重。有清一代,科舉為做官之正途,尤其是知縣以上內外文武官員,大都由此而出,設若科場賄賂盛行,有銀即可入學中舉名登進士金榜,榮為狀元、榜眼、探花,他日為官,必然貪婪虐民,那時內而大學士、九卿、司官,外而總督、巡撫、司道、州縣官員,豈不皆成為貪官贓官,形成“政以賄成”的混濁局麵,於國於民,害莫大焉。因此,順治帝嚴革科場舞弊,是完全正確的,也起到了革明季頹風樹清初新習的作用。《清史稿》讚其嚴懲順天、江南納賄壞法之考官及行賄中式之舉人說:“一時人心大震,科場弊端為之廓清者數十年”。《清史稿》第108卷,《選舉三》。此見還是比較符合曆史實際的。

四、參與機要重用飽學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