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力排障礙傾心漢化(11)(1 / 3)

這一關雖然過去了,但不到兩個月,魏又因德州生員呂煌窩逃一案而受株連。順治帝降旨:“原任督捕侍郎魏條奏逃人減等,明為呂煌而發,及滿官欲參德州知州佟昌年,又強行沮住。魏革職,流徙盛京。”⑤《清世祖實錄》第85卷第17頁;第19頁。

滿洲王公大臣本已因包衣逃亡影響莊田耕種租銀減少而十分惱怒,又見漢官一再奏請減輕窩逃之禁,更是刻骨仇恨,必欲加重懲處窩主。順治十一年八月十七日,諸王及滿洲漢軍部院大臣上疏奏稱:“從前隱匿逃人之律,將窩主正法,後特減等充軍,後又將窩主並家口俱給本主為奴,今複免其為奴,仍充軍。方窩主正法,家口為奴之時,雖有逃人,尚多緝獲,自定充軍之例,一年間逃人幾及三萬,緝獲者不及十分之一。惟其立法從輕,故致窩逃愈眾,仰請再行酌定。”帝令同漢九卿、詹事、科道會議具奏。⑤。

此疏太不尋常。其一,《清世祖實錄》所記諸王及滿洲漢軍部院大臣聯合上疏專談一事者,實屬罕見。一年以前,大學士陳名夏等二十八位漢官對任珍案單列一議,遭帝懲處,帝還專門降諭訓誡名夏等人說:“凡事會議,理應畫一,何以滿漢異議”,既然堂堂上諭斥責滿漢異議,則此次滿洲諸王及部院大臣之聯疏專議逃人法,亦屬違旨,他們寧願冒著違諭之罪而力言其事,可見其決心之大。其二,漢官紛言逃人法太嚴,懲處窩主太重,立法不公,要求改定減輕,滿洲王公大臣也疏請更定法例,但不是從寬,而是加重,要恢複過去將窩主正法或為奴的特重之典,滿漢之議,懸殊天淵。其三,滿洲諸王及部院大臣之破例上疏,力請重辦窩主,原因非常簡單,一年之內,“逃人幾及三萬”,照此下去,八旗滿洲蒙古的二十餘萬丁包衣,十年之內就要逃走殆盡,幾百萬畝莊田誰來耕種,數以十萬兩計的租銀誰來交納,煩苛差使誰來承擔,這是關係到他們切身利害的特大問題,故而上疏力言必須恢複舊法。

此疏奏上後第十天,順治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議政王大臣議複諸王及滿洲漢軍部院大臣請定逃人新例之疏,奏請執行議定之法,帝降旨批示:“王等議隱匿逃人之家,給與逃主為奴,朕思倘有奸惡之徒,圖財設局,以害無辜,如從前正法之小羽子等,亦不可測,宜詳慎定議。其地方、兩鄰、解子流徙之例,因一罪犯,牽連眾人,蕩家傾產,遠徙他方,朕心不忍。且所議大小官員等罪,亦屬太過,著一並另議具奏。”《清世祖實錄》第85卷第22頁。

順治帝此旨,還是相當明智和妥善的,還是從全國之主的立場出發,而不僅僅是作為幾百名幾千名滿洲王公大臣之首領來處理問題。一則將窩主給予逃人之主為奴,必然為豪猾歹徒大開敲詐勒索之財,誣陷殷實之家窩匿逃人,逼索錢財,如不飽其欲,則首告到官,把窩主搞得家破人亡。這種事情太多太多了,連皇上也知道從前小羽子這夥“奸惡之徒,圖財設局,以害無辜”。姑且不說這種專設騙局的歹徒,就連一些並非逃亡的旗下家人,在奉主之命出外辦事時,也常冒稱逃人,橫行霸道,一些民人亦偽稱逃人,行凶作惡。口北道安世鼎向宣大總督盧崇俊呈報:旗下人胡大買鋪戶李長泰布三匹,議定價銀一兩八錢,李長泰見胡大給的銀子是鋁鐵假銀,求胡大調換,胡大不依,將假銀及布“俱行奪去”,又毆打李長泰。民人王二買郭玉成布一匹半零七尺,給銀一兩,郭將銀拿到銀匠鋪驗看,“盡是鋁鐵”,找王二換銀,遭王毆打。口北道安世鼎據報,傳胡大、王二訊問。胡大答稱:原係宣府人,因在順治九年窩藏鑲黃旗下苦兒苦牛錄愛蟒家人,被提到北京,斷與愛蟒家為奴,現逃至此處,買布打人。王二答稱:順治三年投充到京城正白旗倪牙大牛錄下巴爾太家,今逃來宣府。安世鼎問明,二人俱無出京牌檔可憑,而且在麵審之時,二人“咆哮倔強”,遂將這兩名逃人及鋪戶李長泰、郭玉成解京,送兵部督捕衙門審理。兵部督捕衙門審明,胡大係奉家主之命,領銀前往宣府做買賣,王二係豐潤縣民,都不是逃人。隨經刑部奏準,將民人王二按“民人假稱逃人行詐者”例,責打四十板,同妻子、家產一並籍沒入官。兵部督捕左侍郎吳達禮題:《為民人謊稱逃人,請旨照例入官事》,見《清代檔案史料叢編》第10輯第123頁。再則為一人之罪,連帶全家老小及兩鄰、地方等多人“蕩家傾產,遠徙他方”,大小官員亦遭重懲,確是太為殘酷,太不合理合法了。

然而順治帝福臨這一明智立場未能堅持下去,在滿洲王公大臣的包圍、誘惑和影響下,僅過了三天,他就發生了重大變化,完全站在幾百幾千名包衣主人的小集團一邊,頑固堅持維護落後的逼民為奴耕種莊田的逃人法,要加重嚴辦窩主及有關人員。順治十一年九月初三,他來到內院,召見諸王及九卿、科道等漢官,賜茶畢,言及漢軍旗人南贛巡撫宜永貴疏稱:“滿洲逃人甚多,捕獲甚少,而漢官議隱匿逃人之罪,必欲輕減”。他就此事下諭嚴厲斥責漢官說:

“朕荷天眷,撫有鴻業,無分滿漢,概加恩遇,於漢人尤所體恤,乃爾等每與滿洲牾,不克和衷,是何意也?當明末,北人南人各為黨與,致傾國祚。朕倘有偏念,自當庇護滿洲,今愛養爾等,過於滿洲,是朕以一體相視,而爾等蓄有二心,朕以故舊相遇,而爾等猜如新識,朕以同德相期,而爾等多懷異念矣。朕從來不念舊惡,爾等自太祖太宗以來,本為敵國,朕荷天,撫有大業,海宇之內,皆我臣庶,自應捐除既往,悉予恩施。但爾等遭流賊之禍,如蹈水火,朕救援而安養之,爾等誠念及此,豈可不圖報效。今爾等之意,欲使滿洲家人,盡皆逃亡,使滿洲失其所業,可乎!朕姑宥前罪,嗣後其各改心易慮,為國為君盡忠效力,以圖報稱。朕優念爾等,故麵諭及此,若更持二心,行私自便,爾時事發,決不爾貸!”③《清世祖實錄》第86卷第1、2頁;第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