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經常吃玉米,最常見的吃法就是煮。我記得午飯後上學時,還會帶一根煮熟的玉米,預備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餓了再吃。可是,上課的時候,你會心裏惦記,有次我沒帶玉米,我同桌一個女生帶了,我居然會被她的玉米吸引,而她也豪爽地分了一半給我。
以前我經常鑽玉米地,因為要打玉米葉,喂羊、小白兔。我們家隻養過一兩隻羊,有過一兩年,我是幫外公外婆家打玉米葉。也有時候去玉米地裏摘豆角。媽媽在玉米地裏種了秋豆角,是很胖很肥的那種豆角,長豆角下去之後,秋豆角還依然旺盛,喂飽我們的胃。
剛冒出來的玉米,尤其是像小朋友的牙齒那麼小的晶晶亮的玉米,就是一股水,鮮嫩到一掐就出水。等稍微大一點,便可以直接生吃。生吃玉米是很美好的記憶,嫩甜,但也帶著一股生氣。不習慣的人可能會覺得要嘔,但我特別喜歡。玉米再稍微大一點,有了黏性,就可以做玉米粥。煮粥的時候,將玉米用刀一削,玉米就從玉米穗子上分離,掉進鍋裏,這種粥是最美味的。這時候也可以煮著吃。當然,再熟一點,便是老玉米了,無論煮粥還是啃,都有點老了。所謂老,其實就是皮比較韌了,裏麵也比較硬了,難嚼,但養分似乎更充足。
玉米生鮮的時候,真是水靈靈的,像十六七歲的少女,讓你感歎造物的神奇,有如潔白的牙齒,有如水晶的世界,人們連掉一粒玉米到地上都覺得可惜、遺憾,啃玉米的時候,一粒都不剩地啃完,不肯浪費。但是,當玉米老了,似乎就沒那麼珍貴了。比如,收獲以後,都是用袋子裝,用車拉,成堆成穴的,任意堆放,這時候,大約是幹了後,不再擔心玉米受損,也不再有嗬護之心。就如有些女子,被娶回家之後,便疲遝了,不再被捧在手心,久而久之,一個嬌貴的少女變成一個無人關愛的婆娘,真是可憐。
老了的玉米,似乎隻能做爆米花,而爆米花也是殘忍的,要放在高溫裏烘烤,將玉米爆裂,五馬分屍。就如有個段子說的,兩個玉米結婚了,第二天新郎一覺醒來,看身邊躺了一個爆米花,大驚,我的新娘呢?爆米花害羞地一笑,人家穿了婚紗你就不認識我了?其實,爆米花也不容易啊——年輕的時候,完整地、不做任何改變地就讓人喜歡,吃進肚裏,年老了之後,便隻能讓人摧殘,四分五裂,這似乎是許多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