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好”被多數注家讀為“美好”的“好”,“遯”還被看作動詞,所以這一爻又遭誤解。認“好”是“喜愛”義,即應讀hào,從而“好遯”是說“喜歡遯者”,同時蘊含著願意、希望同他們交往的意思,就全對了。遯者並無權勢,其思想、觀點、主張也不一定正確,卻又剛愎自用,清高、孤傲、倔強,誰竟喜歡這樣的人並希望同他們交往,這不但說明他有見識、有度量,還意味著他能夠顧全大局,可以為了自己的根本的長遠的利益而自甘屈尊蒙辱。這正是爭取大前途的人和為官當政者應有的品質,小人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東施效顰地去做一下,結果也必是反而蒙羞受辱。所以對“好遯”的評價是“君子吉,小人否”。這樣理解這條爻辭,應該說是最合事理邏輯的。
九五:嘉遯,貞吉。這個“嘉”是“精神可嘉”的“嘉”,也就是離卦末一爻裏“有嘉斬首”句中的“嘉”,“讚揚、表彰”的意思,故“嘉遯”比“好遯”進了一層。堅持這樣對待社會上有聲譽的人,自然也會得到社會的讚揚、表彰,如果是當權者,則會因此增大其“公信度”,遯者對他的批評、指責一定會隨之減少,甚至造出點對他有利的輿論來。這不就是“貞吉”嗎?注家們多把“嘉”當作某種“遯法”本身的特性,因之說不清“貞”在這裏的含義和為什麼“吉”,於是隻好照字麵意思翻譯一下對付過去。讀這樣的注釋,當然不會比讀原文多有一點收獲,隻會增加一些惶恐。
上九:肥遯,無不利。“肥”有肥沃、豐富、富裕等義項,用作及物動詞,賓語(受體)又是人時,自然是獎勵的意思了。所以“肥遯”比“嘉遯”又進了一層。不可能更進一層了,所以把這意思安排在最末一爻講。獎勵遯者,收到的效果不一定比“嘉遯”好,隻是大概不會更差,更不會惹禍,所以隻說“無不利”,不說“貞吉”,更不能也進一層說“元吉”——這又見《周易》使用評價、預測性詞語時,也很有分寸的。
“肥”通“飛”,不少注家就據此將“肥遯”翻譯為“高飛遠退”,或“高飛遠走而退”。用這意思能否很好地承接前文的“好遯”、“嘉遯”呢?他們就不管了。
按我以上的解說,本卦是講如何正確對待當時上流社會中的一個特殊群體——遯者,這很符合《周易》作為“進言集錄”的性質。按傳統的理解,本卦的“遯”為動詞,至於主旨,黃、張二先生的書中的表述是:“《遯》卦所言‘退避’,並非宣揚無原則的消極‘逃世’,而是說明事物的發展受阻礙時,必須暫時退避,以俟來日振興複盛。”這也是對當權者的忠告,還更有哲理性。同我的理解相比,哪個好一些?我想,這裏的好壞應是指哪個理解更切合原文原意,所以我現把該書對本卦作的翻譯全文抄錄如下,以供讀者思考、鑒別。
(卦辭)《遯》卦象征退避:亨通,柔小者利於守持正固。
(爻辭)初六,退避不及而落在末尾;有危險,不宜有所前往。
六二,被黃牛皮製的革帶綁縛,沒有人能夠解脫。
九三,心懷係念,不能退避,將有疾患,危險,若是蓄養臣仆侍妾,可獲吉祥。
九四,心懷戀情,而身已退避,君子可獲吉祥,小人不能辦到。
九五,嘉美及時的退避,守持正固可獲吉祥。
上九,高飛遠退,無所不利。